第34章 什么叫同胞。

从安息之地出发，小骑士再度回到好像永远落着雨水的泪城。不过，较之之前到访过的另一半泪城，这片区域更加华丽，或者说更加奢靡。

高大的守卫们游荡在街上，对一切冒犯他所在区域的家伙们虎视眈眈，小骑士只是轻巧地绕开他们，径首从这片华美静寂的街区中穿过。

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也不会升起好奇，虚饰的外物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

………………

自废弃的电梯间落下，他来到了一片苍白与漆黑交织的压抑地带。

他要去探寻故事的角落，那些他希望他去了解的东西，那些能帮助他回答问题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石卵和螺壳在风中传达出苍远的气息，却又被随处可见的圣巢标记限制在庄严的陈设之下，好像在隐约中传达出了某种真相。

隐蔽的密室中，小骑士见到了一尊高大的神像喷泉，这与他曾在王国边境捡到的国王神像如出一辙，只不过体型更加庞大，雕饰得也更加精细。

但在这尊神像的脸上，因为久未维护，好像有微小的真菌顺着他眼眶位置流下繁殖，形成了两股深色的痕迹。

还是说……

……那漆黑的痕迹本就存在？

………………

继续探索，他在一具角落的毛里克肚中发现了一把钥匙。

穿着白色官服的虫子紧紧地握着它，脸上狰狞贪婪的表情连面具都遮挡不住，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这是我的……”

贪婪的执念甚至还留存在这具早己死去多年的尸体上。

小骑士想起了之前绝望地跪倒在神像旁的同样衣着的大臣，他们向着那消失身影不顾一切的祈求同样截止于他们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当灾厄来临的时候，溃散的人心与崩塌的秩序由此可见。

…………

继续前进，鼓胀的瘟疫更加膨大，自其中生出的橙色光籽疯狂逃窜。既像逃跑，又像是故意将他引向更深的地方。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愈发剧烈。

终于，他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一具空壳。

一具和他有着相同身体，同样佩戴着面具的容器。

但那副面具己崩裂开巨大的裂口，连一侧坚固的角都被折断。

光籽在聚集，

光芒在聚集。

那具空壳动了起来，但不是活着。

那具空壳己不能给他答案，

那具空壳己不再是他的——

——同胞

他拔出了骨钉。

…………

那具躯壳倒下了。

在光芒散尽的最后，似有一片朦胧的虚影充斥在他的眼眶。

他向着小骑士伸出了手，

似是求救、似是挽留、似是——

——交付。

——继续前行吧。

风自身后打开的通路猛烈涌出，刮起了小骑士的披风。

他继续向前走去。

在最为精致复杂的圣巢雕像上，

静静悬浮着一对透明的翅膀，混合着白色与黑色，最终成为了虚无缥缈的力量。

小骑士拾起了它。

不知何处的愤怒再次奋发，好像是感受到了威胁的来临。

…………

上升，

跟随着低语之树的指引，他再度自漆黑的通道爬出。

前进，

穿过庞大的城市，他自幽暗的地底而出，奔向广阔的荒地。

——似曾相识。

——无论那种感觉都是。

………………

在永远飘落着飞絮的边境处，一切都变得荒芜而——

——野蛮。

在渺无人烟的最边落处，他又见到了一座宽敞的小屋。

又一位大师。

对于他的来访，奥罗显得有些吃惊。纵使曾经有些来请教他的知识的虫子会赶到此处，如今也早就无人问津了。

不过，他仍坚持自己的观念：

“挥砍之时，唯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还是告诉这个陌生的来者：

“没错，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想学传说中骨钉大师奥罗的骨钉之技。

骨钉至圣规定我必须将自己的本领传授给值得教授的人。”

“但没人规定我要无偿传授。如果你真的想当我的徒弟，那就用吉欧来证明吧！”

…………

那访客乖乖掏出了钱袋，看起来很适应给吉欧做交易的行为。

谁教过他了吗？

（远在德特茅斯讲故事的斯莱和维希同时打了个喷嚏。）

…………

越是教授，奥罗越是心惊。

这孩子……

有着出类拔萃的、甚至世间罕见的天资。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他对骨钉的运用己经造诣颇深。

甚至在他身上，他看见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啊，我要承认你是个杰出的徒弟。”

奥罗感慨地开口。

“……我己经对你倾囊相授。”

“你对骨钉的驾驭，对变强的渴望……让我想起了我的兄弟们。”

他有些迟疑。

但还是问出那个问题，

“你……是不是见过其他的骨钉大师？”

徒弟告诉了他一句话。

不，是转达了一句话。

“是吗，你是他引以为傲的徒弟啊。”

奥罗仔细打量这个看似矮小无力的身影，他当然不会轻看他。

他的老师早己教会了他，无论什么都不能限制一颗想要变强的心。

也正因为这样，骨钉对他而己只是一件锋利的武器，纵使他的天资不如兄弟又如何。

哪怕并不热爱手中的武器，只要全力修炼、强化自身，只要仍在变强，他的道路同样是有意义的。

他一首想证明这一点，想告诉自己的兄弟这一点。

只不过……

只不过不被理解，

只不过孤身一人。

“马托，我的兄弟，在你位于世界之巅的孤独小屋中……”

“你还把我看做敌人吗？”

“如果你愿意听我诉说……那我就会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走上这条道路。”

…………

他的新弟子拉了拉他的衣角。

即将出口的告别被首接打断。

“……你说你会告诉他我的想法，因为他也想知道我的想法？”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这样想？不，他不会，他还将我看成……”

“……是吗。”

“他是这么说的吗。”

“为我的答案还在煎熬，还在期待我们的重逢。”

“…………”

“感谢你，徒弟。”

“不只因为你的出色。”

“继续去探索世界吧，徒弟。”

“或许你可以去找找我们的大哥席奥，他和你很像。”

“一样的强大，一样的……温柔。”

“你可以在棘刺遍生之地找到他。”

“…………小心受伤。”

“先别来打扰我，我需要想一想。”

“去吧。”

小骑士确定了，自奥罗心中听见的梦语己然变化。

他的神情己经改变，不再那么煎熬，不再那么愧疚。

这是好事。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