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散军

正午时分，阳光在云后明灭不定，东南方林间传来若有若无的铁蹄震动。

谢令仪披甲立于村东关隘之外，眼中倒映前方浓密林海。

身侧，顾清和身着便装，掌一副临时绘成的假军令旗，袖中暗藏调兵符简。

“敌势初试，不动真兵。”谢令仪沉声道，“但此番出手定非江家。”

顾清和点头：“旗上无纹，步骑混杂，且隐有北山旧制……像是曾被放逐之军。”

谢令仪道：“若是，那他们主子可就不只是江时钧这么简单。”

说罢，她低声命令村兵设伏，运布“虎眠伏”假阵三层，以战阵迷雾扰敌耳目。自己则带一支小队至后林，伺机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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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村西隐林中，宁知微悄然撤去夜间布设的草障，正与前来接应的暗哨交谈。

“敌军路线己定，三刻后至村前百丈。”

接应人低声催促：“你要撤？”

宁知微却轻声一笑：“不撤。”

“他们若败，我能见到敌军后主；若胜，谢令仪对我信任更深——两头皆利，何不一观？”

他眼中光芒微闪，语调却平稳如常：“只是没想到，她竟真的敢赌。”

“这世上，愿意为新生布死局的人，己不多了。”

他转身时，遥望村中香堂方向，低声道：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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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堂后院。

沈青砚坐于廊下，衣袍宽松，神色安静。他面前的小榻上，婴儿晴昭裹在襁褓中，咿呀出声，正试图抓住飘落的花瓣。

他抬手轻轻为女儿遮住光线，指尖轻抚婴儿眉心，低声念诵诗句：

“……芳岁常如意，晴昭伴清砚。”

奶娘在一旁打趣：“正夫大人又作诗了？”

沈青砚微笑：“哪句配不上她？”

他话音刚落，远方传来低沉战鼓，回音隐隐。

他望向东侧高塔之上升起的赤红警烟，眼神中浮现一丝担忧，却未出声。

良久，他只是俯身，轻轻将襁褓中孩子抱紧了些。

“你娘，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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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线密林内，谢令仪己率轻骑从后侧绕入。战马踢动落叶，悄然逼近敌军侧翼。

敌方果如所料，仅三百散军，主将未现，只由一年轻军官“司恒”领兵——年不过弱冠，却眼神狠厉，步步紧逼。

当他发现所谓“驻兵千人”的村前三重营阵不过是空营布影时，冷哼出声：

“诈我？”

“焚营！点火试阵！撤！”

但他命令刚落，前方林中却陡然升起浓烟——是谢令仪设的反布阵火障，先诱其深入，再引风回焚。

“退！！”

司恒怒吼，却己迟。

一排弩箭从两侧射出，谢令仪亲自出现在左翼高树之上，弓开满月，一箭射穿敌军后阵军旗。

“你们不是江时钧的人。”

她冷声道：“但既敢踏我地三尺，便该有死志。”

司恒咬牙，正要下令弃马溃退，却突然听得林后一声轻咳。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竟是——

宁知微。

她未披甲，也未带兵，只一袭青衣，手执书卷，拦在敌军退路。

司恒面露惊疑：“你是——”

宁知微只是道：“你主子是否姓‘嵇’？”

“是否以江家为壳，借谢氏一战而窥东南之力？”

司恒面色剧变。

但下一刻，一支匕首己穿透他心口——

不是谢令仪，不是村兵，而是宁知微自己动的手。

她低声道：“你知道得太多。”

司恒尸身倒地前，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宁知微转身，望向远处谢令仪：“这一人，交由我来杀。”

谢令仪半信半疑：“你以何为凭，表你无异心？”

宁知微将那本书卷高举——封面赫然是“中原兵脉图”，其上用红笔圈出三地，正是这三月内频繁调兵异动之处。

“我欲杀江时钧。”

“你我目标一致。”

谢令仪眼眸一沉，却未应声。

她只道：“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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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清点中，杜医郎也赶至，望着地上司恒尸体，轻声道：

“果然是嵇家旧部。他们没死光。”

“旧年那场‘奉神令而乱’的军变，源头不是江家，而是北山祭司一脉。”

谢令仪蹙眉：“神是谁？”

杜医郎摇头：“还未查到名字。但……若神像再裂一次，我或许能窥得真容。”

他望向香堂，忽而道：“谢姑娘，你可敢赌一局？”

谢令仪未答。

她只是看了眼暮色中即将归家的鸽影——顾清和，骑马缓缓入村，嘴角带笑，衣衫略凌乱。

她眯了眯眼，道：“回屋。”

“有一账，我还没和他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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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堂外，红云半隐。

沈青砚抱着熟睡的晴昭坐在门槛上，看着谢令仪与顾清和肩并肩走过。

他低声轻笑，唇角温柔：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