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我也要！”央金在姜宴舟旁边说道

“自己倒”

“姜宴舟！”

银河在黛色天幕上铺展开，恍若白玛打翻的牛奶顺着绸缎流淌，连月光都裹着牦牛奶般的温润质感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跃入夜色，与天上的繁星遥遥相望，铜锅里飘出的香气与煨桑的白烟缠绕升腾，在经幡的剪影里凝成朦胧的薄雾

廊下悬挂的铜铃偶尔轻晃，叮咚声与央金哼唱的民谣混在一起，惊起几串夜鸟的啼鸣，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与人间温暖的灯火遥相呼应

宋清烛的银质长筷探入铜锅，在翻涌的红油与奶白汤底交界处轻轻一夹，裹着细密气泡的萝卜块便浮出水面

经过长时间炖煮，原本雪白的萝卜己染上汤汁的琥珀色，表面布满吸饱鲜味的蜂窝状小孔，边缘微微卷起，如同被夕阳浸染的云朵

她垂眸轻吹热气，细密的白雾在睫毛下氤氲成朦胧的光，咬下萝卜块的瞬间，滚烫的汤汁瞬间在口腔迸发，混合着牦牛肉的醇厚、藏红花的清甜与花椒的麻香

"清烛，再尝尝这个"

央金递来一碟腌制的高原野葱，翠绿的葱段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宋清烛笑着接过，将脆嫩的野葱拌进萝卜里，辣味与清新交织，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喉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我和你们说啊，村头达瓦家的儿子，追了县城奶茶店的汉族姑娘三个月，天天骑着摩托送酥油茶！”央金缓缓说道，一副神秘的样子“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有男朋友了！那叫一个尴尬”

“哈哈哈哈哈！”

“这怎么闹的，连人家姑娘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就乱追”卓玛阿妈笑说道

铜锅里翻涌的红油裹着牦牛肉片上下沉浮，姜宴舟垂眸搅动着碗里的酥油茶，茶汤表面浮着的奶皮被木勺划出涟漪

娜姆忽然停下手中转动的竹筷，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神秘兮兮地扫视一圈

"你们猜，白开水为什么叫作白开水？"

宋清烛正用银筷夹着冒热气的牛肝菌，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弯弯的眉眼，她配合的询问道

"为什么啊？"

娜姆忽然挺首腰板，竹筷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线

"因为那水热完了之后又放凉了，它当然白开了啊！"

话音落下，院里的蟋蟀仿佛也屏住了呼吸，唯有铜炉里的骨汤仍在"咕噜咕噜"翻滚，将漂浮的枸杞晃成点点红星

姜宴舟举到唇边的青瓷盏悬在半空，喉结凝滞着没咽下的茶水，月光爬上他高挺的鼻梁，在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

西厢房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有人终于绷不住，"噗嗤"的笑声像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满院欢腾

宋清烛笑得呛住了柠檬茶，指缝间溢出断续的笑声

"咳咳咳……你从哪学的这种冷笑话！"

娜姆歪着脑袋，耳畔的珊瑚坠子随着动作轻晃

"不好笑吗？"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倒映在瞳孔里的篝火明明灭灭

"我在雪山上都没这么冷！"姜宴舟故意抖了抖肩膀，袖口随着动作舒展，倒真像起了一阵寒风

娜姆突然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好吧好吧，好像的确...不太好笑哈！"

她抓起铜壶添水，壶嘴喷出的热气裹着欢笑声，在月色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温暖

卓玛往铜锅里添了勺牦牛奶，蒸腾的热气裹着酥油香漫过众人，她忽然偏头，珊瑚珠串在耳畔轻晃："清烛啊"

正用银筷拨弄牛肚的宋清烛立刻抬眸，眼尾随着动作轻颤

"嗯？"

"你是哪里的人啊？"卓玛将飘着奶皮的茶汤倒入木碗，涟漪在碗中漾开细碎金光

"京海"

宋清烛夹起的牛肚在香油碟里打了个转，红油裹着蒜泥滴落时，德吉突然拍了下大腿

"诶？那你和小舟是一个地方的人啊！"

"嗯，是"

宋清烛应着，远处传来寺庙的晚钟声，惊起檐角几只归巢的麻雀

娜姆忽然贴过来，藏袍上的氆氇花纹蹭过宋清烛的手臂，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那清烛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警察"

宋清烛将脆嫩的牛肚送入口中，话音刚落，娜姆己蹦起来拍手，辫梢的松石坠子撞出清脆声响

"很厉害呀！"

"哪有那么夸张"

宋清烛被逗笑，眼角弯成月牙，她伸手理了理娜姆的发辫

娜姆阿爸往火塘添了块松木，噼啪的火星溅起时，他忽然开口："工作很累吧？"

宋清烛望着铜锅上浮起的油花，睫毛轻轻颤了颤："嗯，还可以"

她低头抿了口酥油茶，咸香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打算再在云桑待多久？"姜宴舟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声音很轻

他递来的瓷碟盛着新切的奶渣，手指骨节分明

"还没确定，但应该是待不了多久了"

宋清烛咬下一口脆生生的白菜梗，清甜的汁水在齿间迸开，转头看向他时，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手背，月光给她侧脸镀了层银边

"那你什么时候走？"

姜宴舟望着铜锅里浮沉的毛肚

"我也不着急，再看看"他夹起煮好的毛肚放进她碗里"这锅煮老了"

娜姆己经高举盛满酥油茶的粗陶杯，耳垂上的珊瑚坠子晃出残影

"咱别干吃啊！那多没意思！来两句祝酒词，喝完这杯！”

她清了清嗓子，粗陶杯里的青稞酒泛起细密涟漪

"我先来两句啊——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娜姆的尾音被高原的夜风托起，混着铜锅里牛油的香气飘向星空

央金立刻拍手叫好，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藏袍袖口的氆氇花纹在火光中翻飞

"好！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白玛兴奋地蹦起来，羊角辫上的铃铛清脆作响，踮着脚将装着酥油茶的小碗高高举起

“芜湖！！” 央金将蹦蹦跳跳的小白玛捞到膝头坐下，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杯盏相碰的脆响在院落里回荡，月光穿过经幡的缝隙，洒在每个人仰起的笑脸上，将这一刻的欢愉凝固成高原独有的浪漫

远处雪山静默，仿佛也在聆听着这群人的美好祈愿

他们在这片高原雪地上，同行，同歌

云桑，永远是缀满星光，且充满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