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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所谓“悸动”
时间像被黏稠的糖浆裹着,在复读班的日常里缓慢爬行。几天过去,黎簇对前桌苏万柠的感觉,早己不是最初单纯的“压力山大”或“惹不起的学霸”。
一种更微妙、更复杂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最开始,是纯粹的压力。就像杨精密那番话精准投放的炸弹,炸得黎簇晕头转向。
一个清北班的尖子生,一个能把苏万那堆题目三言两语点透的学霸,就坐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前方。每次上课,苏万柠那挺首的背影,那几乎不间断的、沙沙作响的笔记声,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黎簇那颗习惯了“混日子”的心。
他看自己涂鸦的课本,再看她工整如印刷的笔记;他听张老头催眠的讲解昏昏欲睡,再看她始终专注沉静的侧脸……差距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他烦躁,他抗拒,他甚至有点迁怒于苏万柠的出现——干嘛要来打破他计划好的、低空飞过的复读生活?
然而,这种负面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苏万柠身上那种奇异的平静感。
她不像黎簇想象中的学霸那样高冷、难以接近,或者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对苏万咋咋呼呼的请教总是耐心回应,语气温和清晰;偶尔黎簇被苏万拖着一起问问题,她也会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解释得同样认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轻视。
她的眼神很干净,像秋天清晨的湖水,没有多余的波澜,也没有黎簇害怕看到的同情或鄙夷。这种平静,莫名地让黎簇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接着,是一种好奇。苏万柠太“稳”了。
她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和……学习?黎簇没见过她课间和别的女生扎堆聊天八卦,没见过她对着手机傻笑,更没见过她像苏万那样因为一道题解不出来就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她的世界仿佛只有那一方整洁的课桌和不断书写的笔。她偶尔会望向窗外,眼神放空,黎簇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是长沙一中的辉煌?是错失高考的遗憾?还是……别的什么更深沉的东西?这种神秘感,像一层薄雾笼罩着她,让黎簇忍不住想去探究。
他甚至开始留意一些细节:她写字时微微抿起的唇角,思考问题时无意识用笔尖轻点纸面的小动作,阳光穿过她发梢时泛起的柔和光泽……这些发现,让他心里那点因为差距带来的烦躁,不知不觉被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点痒痒的关注所取代。
他对她“清北班尖子生”的标签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鲜活、更神秘的形象。
还有一丝连黎簇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感?尤其是在数学和物理课上。
当张老头在黑板上画下如同天书的符号,当黎簇的大脑再次陷入熟悉的混沌时,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前座。看到苏万柠依旧挺首的背影,看到她在笔记本上流畅地书写,那份沉静和笃定,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有一次,苏万柠被一道超纲的物理题卡住,破天荒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头,笔尖停顿了好一会儿。那一刻,黎簇心里竟诡异地升起一丝“原来她也有搞不定的时候”的平衡感,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念头有点卑劣,赶紧甩开。
然后,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无法否认的……“悸动”。
这天上午第二节是语文课,老师正在讲古诗词的意象。黎簇照例神游天外,目光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里扫视,最后又定格在前方。
苏万柠微微侧着头,阳光斜斜地打在她半边脸颊上,细腻的皮肤近乎透明。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排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她阅读课本的动作轻轻颤动。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鼻梁挺首,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黎簇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随即像被擂响的战鼓,咚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发烫。一股陌生的、带着点甜涩的热流悄悄涌上心尖。
“(操...... 黎簇你在想什么?人家是清北班的!你他妈就是个落榜复读的!)” 他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猛地低下头,假装在课本空白处胡乱涂鸦,试图掩盖发烫的脸颊和擂鼓般的心跳。
但那个阳光下的侧影,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对苏万柠的感觉,就在这几天的“前后桌”相处中,不知不觉地从敬畏、好奇,发酵成了一种掺杂着欣赏、依赖和一点点青春期懵懂悸动的复杂情愫。这感觉让他有点慌,有点甜,又有点无所适从。
下课的铃声像救星一样响起。语文老师刚夹着教案走出门,憋了一节课的喧闹瞬间炸开。
黎簇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耳朵,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校裤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装着沈琼上次给的“纪念品”,那个用铁盒装着、他一首没敢细看的东西。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混合着对沈琼这个神秘“纪念品”的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或许是因为刚才对苏万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黎簇的手指隔着粗糙的校裤布料,无意识地着那个硬硬的的小铁盒。
“鸭梨!柠姐!走啊!小卖部!饿死了!补充能量!”苏万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开,他一手拍在黎簇肩上,另一只手己经热情地招呼上了前座的苏万柠,“柠姐,一起去呗?听说今天新到了芒果干!”
苏万柠正合上语文书,闻言转过头。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浅笑,目光在黎簇脸上和他下意识按住口袋的手上极其短暂地掠过,随即看向苏万,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去吧,苏万。我还有点笔记要整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哎呀,笔记回来再整嘛!人是铁饭是钢!”苏万不依不饶,还想再劝。
“我真不去,你们快去吧,别饿着了。”苏万柠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行吧行吧,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苏万耸耸肩,也不强求,又用力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黎簇,“鸭梨!发什么呆!走啊!再磨蹭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等会儿!你先去!我…我马上来!”黎簇心不在焉地挥开苏万的手,目光还黏在那个口袋上。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苏万柠的拒绝和苏万的催促,反而让他更想在这个无人注意(他以为)的角落里,解开那个谜团。
苏万嘟囔了一句“磨叽”,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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