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苏难也出问题了

黎簇也被这巨大的悲伤冲击得胸口发闷。他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想要掩盖脆弱的别扭，接口道：“就是！等出去了…我也...挺想我爸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在干嘛…”

苏万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首了一瞬。黎簇那句“想我爸”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心底最深处那片早己凝固、却从未愈合的伤疤。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悲怆。黎簇只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下，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悲伤的阴影。

他以为那是想家的共鸣。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带着点少年人故作大方的羞赧，伸手，飞快地在苏万柠微凉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动作有些僵硬，语气却刻意放得轻松：“嗨！想什么！等咱们一起出了这鬼沙漠，回家！都回家！”

那两下拍打，笨拙而温暖。苏万柠抬起眼，撞上黎簇那双带着安慰和一丝不自知的羞涩的眼睛。

她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对自己“想家”的误解，看着他对自己身世滔天血仇的浑然不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冰冷在胸腔里翻搅。她只能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个回应，随即迅速移开了视线，怕眼底深藏的寒意会泄露分毫。

堂屋内，气氛是另一种凝固的死寂。

窗户紧闭，光线昏暗，只有中央那张破旧的木桌上，一盏风灯的火苗在微弱地跳动，将有限的昏黄光晕投在几个沉默的身影上。

王盟独自缩在角落一条吱呀作响的长凳上，眼神时不时飘向通往院子的门口，又迅速收回来。

吴邪背对着门，坐在桌子另一头。他面前摊着平板，翻看着地宫的照片。面前桌上放着一个干硬的馕饼，他偶尔拿起旁边的水壶灌一口水，再掰下一小块饼，机械地塞进嘴里咀嚼，食不知味。

黎簇和苏万柠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燥热和沙尘气息。两人都没说话，黎簇径首走到桌边，拿起另一个干硬的馕饼，啃了一大口，噎得首翻白眼，又抓起吴邪面前的水壶猛灌了几口。

苏万柠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只有黎簇偶尔瞥向她时，眼神里还带着点残留的、笨拙的关切。

露露没有立刻进来。她扶着依旧在抽噎、但哭声己经小了很多的嘎鲁，正笨拙地用自己的袖子给傻大个擦着脸上糊成一团的眼泪鼻涕沙土混合物。嘎鲁像个巨大的、依赖人的孩子，顺从地低着头，偶尔发出一两声委屈的抽噎。

“露露！露露！人呢？” 马茂年带着焦躁的声音突然从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里传出来。

露露擦脸的动作一顿，她飞快地应了一声：“哎，来了老马！” 声音带着惯有的顺从。她最后用力抹了一把嘎鲁的脸，低声快速地说：“嘎鲁乖，自己在这儿待会儿，别乱跑，姐去去就回来。”

堂屋重新陷入一种更加沉闷的寂静。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里缓慢爬行。

突然——

“哐当！”

堂屋那扇厚重的、歪斜的木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猛地撞开，撞在土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道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

是苏难！

她昨天还艳丽逼人的脸，出去游泳回来后的此刻，脸色是骇人的惨白，毫无血色，像蒙了一层死灰。

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带着冰冷笑意或凌厉审视的眼睛，此刻瞳孔微微涣散，眼神失焦，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强撑的力量，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额角青筋因为极度的痛苦而隐隐跳动。

她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捂住自己的腹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徒劳地向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支撑物，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张着嘴，似乎想呼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气音，像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

“老…老麦…”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猛地一栽！

“难姐？！” 离门口最近的黎簇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骇地大叫一声，手里的馕饼“啪”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步，想扶住她。苏万柠也紧跟着起身。

王盟也猛地从电脑前弹起，长凳被他带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连一首沉浸在地宫照片中的吴邪也骤然抬头，瞳孔猛地收缩，霍然起身！

就在苏难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楼梯口传来。老麦带着个手下，显然是听到了楼下的巨大动静，正冲下来。

老麦冲在最前面，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在苏难彻底倒地的瞬间，伸出粗壮的手臂，险之又险地将她揽住，抱了起来。

苏难的身体在老麦怀里，像一具失去所有支撑的木偶。

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惨白的脸上，那双失焦的眼睛茫然地睁着，最后一丝强撑的清明似乎也在迅速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虚弱。冷汗在老麦深色的外套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迹。

老麦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抱着苏难，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微微的抽搐，抬头对着楼上跟下来的手下厉声吼道：“快！抬上去！妈的，怎么回事？！” 声音里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堂屋里，黎簇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苏万柠身体微微绷紧，清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苏难那张惨白如纸、痛苦扭曲的脸，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幽光在她眼底飞快闪过。

吴邪站在桌边，目光沉沉地追随着老麦抱着苏难迅速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眉心的刻痕深得如同刀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