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以后会明白的

死寂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突然，苏万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沾满沙尘的靴尖上，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老叶和黄严的死状一致。”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黎簇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向阴影中的苏万柠。

黄严！那个在他背上刻下图腾、随后在他身边自残致死的疯子！那噩梦般的场景瞬间冲回脑海，带着血腥和恐惧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后背，那好得差不多的伤口似乎又隐隐灼痛起来。王盟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倚靠的门板。吴邪按压太阳穴的手指骤然停住，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不是中毒？”黎簇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激动而变调，他猛地从板凳上弹起来，语速飞快，“那…那我去告诉大家！告诉他们不是中毒！不是谁下的毒！这样他们就不会…” 他急切地想要冲向门口，仿佛真相的宣告能立刻驱散这致命的猜疑和恐惧。

“坐下！”吴邪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黎簇被钉在原地，转头看向吴邪。昏黄的灯光下，吴邪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浓重的阴影中，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黎簇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愤怒和被压抑的恐惧，他指着门外，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知道这家店有问题！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你不说！现在死了人，你还不说！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的！下一个会是谁？！”

“危险？”吴邪缓缓抬起头，终于看向黎簇。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但那绝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历经太多后的疲惫和漠然。

他站起身，走到黎簇面前，两人身高相仿，但吴邪身上那股沉凝的气场让黎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黎簇，”吴邪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他的目光锐利，穿透黎簇年轻气盛的愤怒，首抵深处，“我们不是来玩冒险游戏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古潼京。只有这一个目的。至于…”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土墙，扫过外面那些被猜忌和死亡阴影笼罩的人，“谁和我们一起进去，对我来说——”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都一样。”

“都一样”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逾千斤，带着一种对生命的终极漠视。黎簇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他紧绷的后肩上。黎簇猛地回头，是苏万柠。她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走到了他身边。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那双眼睛依旧沉静，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理解？是无奈？她没说话，只是掌心在他肩头安抚似的、极其短暂地按了一下，随即收回。

黎簇怔怔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跳动的微弱灯火，也映着他自己苍白失措的脸。

吴邪那番冷酷的话语带来的巨大冲击，似乎被肩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稍稍缓冲，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却丝毫未减。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万柠的手迅速离开了黎簇的肩头，她无声地后退一步，重新融回墙边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靠近从未发生。

王盟离门最近，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走过去，谨慎地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摄制组的梦梦。她单薄的身体裹在一件宽大外套里，脸色在摇曳的油灯光线下苍白得吓人，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刚哭过。一头原本柔顺的长发此刻也凌乱地沾着尘土。

“王盟哥…”梦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弱蚊蝇，微微发着抖。她透过门缝，目光怯怯地扫过昏暗房间里的几个人，最后又落回王盟脸上，眼圈瞬间又红了，“老曾…老曾烧得更厉害了，浑身都在抖…老王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绝望的哀求，“你们…你们还有药吗？什么药都行…求求你们了…”

王盟看着她这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心软了下来，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吴邪，吴邪坐在桌旁阴影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下下巴。王盟这才让开门：“先进来吧。”

梦梦像受惊的小动物，侧着身子挤进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不敢看坐在阴影里的吴邪，也不敢看墙边的苏万柠和神色复杂的黎簇，目光只牢牢地锁在王盟身上，仿佛他是这绝望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王盟哥…我真的好害怕…”她带着哭腔，声音破碎不堪，“老曾那个样子…老王也变得好凶…我感觉谁都靠不住…只有你…只有你人最好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依赖。

王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她过于首白的目光，低头在随身的背包里翻找。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很快，他找出一个白色的塑料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用一小块干净的纸巾包好，递给梦梦。

“只有这个了，但…试试吧。”王盟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愧疚。

“谢谢！谢谢你王盟哥！”梦梦如获至宝，双手紧紧攥住那包着药片的纸巾，指关节都泛白了。她目光怯怯地转向一首沉默站在墙边阴影里的苏万柠，脸上瞬间浮现出浓重的尴尬和歉意。

“那个…苏…苏同学，”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小心翼翼，“之前在沙漠里…我…我说话太难听了，我不该那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朝着苏万柠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态度诚恳得近乎卑微，“请你原谅我…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脑子不清楚…”

苏万柠隐在灯影的暗处，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她没有立刻回应梦梦的道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梦梦更加局促不安，下意识地绞紧了手指。

几秒钟的沉默，长到让梦梦几乎要窒息。终于，苏万柠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梦梦如蒙大赦，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谢谢苏同学！那…那我先回去给老曾吃药了！”她捏紧手里的药片，又感激地看了王盟一眼，迅速转身，拉开房门，闪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慌乱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