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胜捷军

太原城的天气总是灰蒙蒙的，铅云低垂，压得人透不过气。河东路经略府内，童贯负手立于庭前，望着院中忙碌的家将，神色阴晴不定。

数日前，那道令他回京的圣旨来得突然。官家的心思，他向来揣摩得透，可这一次，他却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是蔡京那老狐狸的落井下石？还是官家终于对他起了疑？他不敢深想，只得吩咐人收拾行装，可心底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大人，京中又来旨意了！”

童贯赶紧拜香案，迎接天使，这次来的是好消息……

他接过圣旨，指尖微凉，缓缓展开——“江、浙、淮南等路宣抚使”！

一瞬间，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前一刻还在忧虑失势，如今却重掌兵权，统御东南！官家终究还是离不开他。

他攥紧圣旨，指节发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方腊？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待他提兵南下，定要叫那些反贼知道，什么叫天威难犯！

可转念间，他又冷静下来。

东南局势糜烂至此，官家却在这时才想起他，分明是无人可用，才不得不倚仗他这“阉帅”。呵，朝廷诸公，平日里瞧不起他这宦官出身，如今乱起，还不是得靠他收拾残局？虽然在西夏战场被人揍得灰头土脸，但是朝廷诸公，谈到打仗，谁又比自己强呢？

除了该死的李祀，谈到李祀，童贯牙槽都要咬出血了……

这一战，他不仅要平叛，更要让天下人知道——童贯，依然是那个权倾朝野的人！

此刻太原城的冬雪尚未化尽，经略府内的炭盆烧得正旺。正如童贯心中炽热的心火！

童贯着新领的宣抚使印信，目光在东南舆图上来回逡巡。从哪里开始下手呢？

"传姚古、杨可世、王禀、刘延庆、辛兴宗等即刻来见。"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不过半日，几位西军悍将己齐集堂下。

童贯缓缓展开圣旨："江南妖贼方腊作乱，官家命我等即刻征讨。"他的目光扫过众将，"本帅欲精选五万劲旅，组建胜捷军。诸位以为如何？"

刘延庆抱拳道："末将麾下三千铁骑，愿为先锋。"

姚古还没有说话，姚平仲年轻气盛，当即请命："末将愿率本部人马随行。"

等心腹将领一一表明决心后，童贯手里至少己经有了六七万多精锐了。

“刘延庆。”

“令你挑选五万精锐，组成胜捷军，随我南下……”

“诺。”

待众将退下，河东路转运使小心翼翼进言："枢相，若调走五万精锐，河东、永兴两路防务......"

童贯猛地抬手打断："江南糜烂，岂容迟疑？"他盯着案上烛火，声音渐冷："再说有李制帅在此，你担心什么？"听到李祀打败卓罗合南军司的消息后，李祀就成了童贯的心魔。

河东路转运使岂敢再多做声，诺诺而下……

三日后，五万西军精锐开拔南下。北风卷起残雪，掠过突然显得空荡荡的军营……

十五日后，一支庞大的船队己经在行驶在长江水域。童贯站在旗舰船头，身后是整齐列队的战船。王禀、刘延庆、杨可世、等将领各率本部，铠甲在落日下泛着冷光。

"义父，太湖那边传来消息，方腊己攻占歙州，号称拥兵十万。"童师闵递上最新军报。

童贯接过，看也不看便投入河中："乌合之众罢了。传令全军，日夜兼程，务必在本月前抵达江宁府。"

河水滔滔，战船顺流而下。童贯凝视南方，仿佛己经看到血与火的战场。这支他亲手打造的胜捷军，将用刀剑证明谁才是大宋真正的利刃。

永兴军路经略府，收到陇右都护府，秦风路，永兴军路，河东路西路制置使李祀的最新军令，种氏兄弟陷入了沉思……

种师道起身踱步，窗外朔风呼啸，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如今童宣抚抽调我军主力南下，李察哥不是庸碌之辈，若趁虚而入，延州必危。"

种师中眯起眼："李制帅让我们拖住两个月，可如今兵力不足，如何守？"

"守不住也得守！"种师道猛地转身，目光如刀，"传令各堡寨，收缩防线，坚壁清野。骑兵全部收拢，专打西夏游骑，不让他们摸清虚实。"

种师中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兄长，不如......我们主动打一场？"

"嗯？"

"派轻骑佯攻银州，做出大军仍在的假象。李察哥生性多疑，必不敢贸然进犯。"

种师道盯着地图，缓缓点头："好！就让他疑神疑鬼两个月！"

府州。折府。

折可求一拳砸在城垛上："童贯这阉人！抽走河东精锐，是要把太原送给西夏人吗？"

折可彦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慎言！如今抱怨无益，李制帅既令我们死守，折家儿郎岂能退缩？"

折可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太原城高池深，尚可一守。可岚、宪、代诸州兵力空虚，若西夏铁骑绕道南下......"

折可彦目光一冷："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传令各州，烽燧昼夜不息，百姓全部迁入堡寨。另外——"他顿了顿，"把府库里的火油全搬上城墙。"

折可求皱眉："你要烧城？"

"必要时，连太原都可以烧。"折可彦语气平静，"但只要拖住李察哥，两个月后，援军必至。"

折可求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好！就让西夏人看看，折家镇守河东百年，靠的可不是运气！"

城外，北风卷起残雪，掠过空荡荡的军营。而城头上，折字大旗在暮色中猎猎飞扬。

在听闻童贯抽调永兴军路和河东路精锐南下之后，李祀对童贯的做法没有任何意外。这个阉人，为了争功，一定会给自己不停挖坑的。

于是急令种师道和折可求两人务必守住永兴军路和河东路防线两个月。两人想怎么干都可以，无须再次请示，只要能拖住李察哥就是首功。对于跟西夏人打了几十年的种家军和折家军来说，击败李察哥不可能，但是拖住他，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李祀的主力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支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