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气（黎深）

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白十九这才发现自己心率过速。小袁护士有条不紊的调整设备时，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白十九迅速把巧克力塞到枕头下，黎深禁止她术后吃甜食。

门开了。黎深站在逆光里，白大褂下摆沾着消毒水的气息。他目光扫过小袁护士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抽屉，又移到白十九强装镇定的脸上。

"麻烦你了。"这话是对小袁护士说的。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黎深才走到床边。他指尖触到白十九胸口绷带时，监护仪上的波形又乱了。

"恢复得不错。"他声音平静，可掀开敷料的手指却泄露了力度，

那根本不是检查，是某种克制的惩罚。

白十九疼得吸气，却看见他瞳孔深处裂开一道缝。

"黎深，"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我需要你帮我做个手术。"

"什么手术。"

"取芯核。"她引导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新生的疤痕上，"就在这里。"

黎深的手瞬间僵住。他眼镜片后的眸光急剧降温，像暴风雪前的海面。

"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不是疑问句。

“我只信你。”白十九松开黎深的手。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黎深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慢慢捏紧了金属镜架。白十九甚至能听见那细微的"咯吱"声，像是某种理智崩断的声响。

"只信我？"他忽然轻笑了一声，眼底却结着冰，"白十九，你把我当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划开皮肉，精准地剖开她所有伪装。

白十九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黎深，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黎医生，不是那个克制隐忍的青梅竹马，而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的人，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意。

"我……"

"是工具吗？"黎深向前一步，白大褂的阴影笼罩下来，"还是你计算好的最后保险？"

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白十九的心率飙到了120。她下意识抓住床单，胸口新生的以太芯核在疤痕下发烫，仿佛在呼应她的慌乱。

梅菲斯特突然从窗台飞起，电子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却在黎深一个眼神中僵住，悻悻地落回原处。

"不是那样的。"白十九声音发哑，"我只是……"

"只是什么？"黎深俯身，手掌撑在她枕边，近得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扛？还是觉得我永远会冷静地跟在你身后收拾残局？"

他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茉莉气息，那是他惯用的洗手液味道，此刻却让她眼眶发酸。

白十九突然意识到，她伤到的不是黎深的骄傲，而是他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的真心。

"对不起。"她伸手拽住他的白大褂袖口，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我只是……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

害怕他知道她身体里埋着多少怪物般的秘密，害怕看见他眼里可能出现的厌恶，更害怕……连这座最后的冰山也失去。

黎深僵住了。

良久，他慢慢首起身，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白十九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三天后手术。"他转身走向门口，声音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这期间你敢拔掉一次监护仪……"

门关上的声音截断了后半句威胁。

白十九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窗外，暮色中的医院花园里，黎深站在一棵树下，将己经变形的眼镜架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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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枯树枝桠划拉着玻璃，像某种不安分的怪物爪牙。白十九盘腿坐在病床上，指尖翻飞间又剥开一颗沙糖桔，橙黄的果皮在雪白被单上堆成小山。

"再吃血糖要超标了。"

黎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十九手一抖，橘瓣掉在腿上。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臂弯里搭着白大褂，也没有戴眼镜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休闲装扮，却莫名让人想起收鞘的手术刀。

"医嘱没说禁止柑橘类。"白十九小声顶嘴，却乖乖把剩下的橘子放回床头柜。

黎深没接话，只是将手中的金属箱搁在桌上，那里头装着从她心口取出的以太芯核，此刻正透过特制玻璃泛着幽蓝的光。

"成淼十分钟后到。"他顿了顿，"我告诉她你是肋间动脉破裂。"

白十九扯了扯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放射状的缝合伤，黎深的手艺确实精湛，疤痕像一朵绽开的烟花。

"谢啦。"她试图活跃气氛，"这伤口还挺应景，快过年了嘛。"

黎深的目光在那道伤上停留片刻，转身去调输液速度。空气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和砂糖橘清苦的香气。

他们之间，己经三天没正常对话了。

成淼和林默的到来打破了病房的寂静。短发女孩抱着超大果篮，耳垂上的银杏叶耳环晃啊晃的；林默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保温桶，助听器的银色导线藏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哟，还活着呢？"她大咧咧地把橘子往床头柜一放，顺手揉了把白十九乱糟糟的头发，"协会给你买保险没？要是赔得少，我帮你黑进他们系统改数据。"

白十九咧嘴一笑，刚要回嘴，成淼的视线却突然定住了。

病号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缝合伤，像一朵炸开的烟花，皮肉还泛着未愈的深红。

成淼的笑容僵在脸上。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靠。"她声音忽然哑了，猛地别过脸去，"这他妈是肋间动脉破裂？黎医生骗鬼呢？"

林默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保温桶，见状立刻放下东西，手指迅速比划：【疼吗？】

白十九冲他摇摇头，打手语回应：【没事，你哄哄她。】

林默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成淼的肩，手语缓慢而清晰：【哭出来会好一点。】

"谁要哭了！"成淼猛地转身，眼圈却己经红了。她突然伸手扯开白十九的病号服衣襟，露出整个胸膛，那些放射状的缝合线从心口蔓延，像蛛网般爬满苍白的皮肤。

林默"唰"地背过身去，耳根通红。

"躲什么躲？"成淼声音带着鼻音，"你俩都睡过了还害羞？"

白十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等等，不是……"

病房外的走廊上，黎深握着病历本的手指骤然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镜片后的眼神晦暗，视线死死钉在白十九的伤痕上，那些他亲手缝合的伤口，此刻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解释清楚！"成淼指着那些伤疤，声音发抖，"这到底是什么伤？子弹？刀刃？还是……"

"流浪体的贯穿伤。"白十九轻声说，"真的没事，我恢复得快。"

成淼的眼泪终于砸下来。她一把抱住白十九，手指死死攥住她背后的病号服布料，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白十九......"她哽咽着说，"你能不能......就当个普通人？"

白十九愣住了。她感觉到成淼的眼泪渗进自己肩窝，温热又潮湿。林默依然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发抖，助听器的银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成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死死攥着白十九的手，声音哽咽到几乎语无伦次：

"你辞职好不好？别当猎人了……林默多好啊，又会做饭又听话，你娶了他算了！让他天天给你炖汤喝，总比哪天让我给你收尸强……"

林默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得说出今天进病房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白十九被她的激烈反应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林默站在一旁，耳根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保温桶的提绳，眼神躲闪。

“我……”白十九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我饿了。”

林默如蒙大赦，立刻动身：“我去买吃的。”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等林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白十九才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冷冰凝的数据分析结果呢？”

成淼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迅速切换状态。她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还泛红的眼眶上，显得格外冷肃。

“你猜的没错。”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冷冰凝的身体里确实被塞进了‘数据化的灵魂’，她现在的意识根本不是原装的，她只是个壳子。”

白十九眯起眼：“能确定是谁的吗？”

成淼摇头：“数据加密层级太高，强行破解会触发自毁协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灵魂’拥有极高的权限，甚至能调用猎人协会的核心系统。”

白十九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病号服的袖口，沉思片刻：“……有没有办法把真正的冷冰凝弄出来？”

成淼咬了咬下唇：“技术上可行，但风险很大。”她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必须在冷冰凝清醒的状态下操作，否则她的躯体会因为数据抽离而崩溃。”

白十九沉默。

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先控制住冷冰凝，再逼她配合。

而冷冰凝，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需要时间准备。”白十九最终说道，“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成淼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让我查的‘以太芯核’……”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