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咸阳惊变

车轮碾过咸阳城外的官道，扬起细碎的尘土，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金色的微光。

张仪倚在车壁，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案几，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半月后就是婚期了。”张仪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柔和，目光落在云苓低垂的睫毛上，“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他伸手拂去落在云苓肩头的一片柳絮，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在列国间纵横捭阖的策士。

云苓抿唇一笑，指尖无意识地着竹简边缘，“子仪，可要说话算话。”

她抬头，眼中盈满笑意，却在触及张仪目光时微微红了耳尖。

车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张仪靛蓝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忽然伸手握住云苓的手腕，“这次若再食言，任凭夫人责罚。”

云苓正要回应，马车却猛地一顿。

外面传来墨寒急促的声音：“大人，城门有异！”

张仪眉头一皱，掀开车帘的手指微微发紧。

原本应当张灯结彩迎接他归来的咸阳城门，此刻竟挂满了惨白的丧幡。守城士兵皆着素服，腰间系着粗糙的麻绳，面色凝重如铁。

城楼上，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白色的“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云苓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车帘，细软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转头看向张仪，发现他向来从容的面容瞬间血色尽褪。

张仪推开车门一跃而下，落地时竟踉跄了一步。墨寒早己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商贩打听，此刻快步回来，声音发颤：“大人，秦王......秦王薨了！临终前立公子荡，公子荡己在樗里疾等宗室大臣拥立下登基。”

张仪身形一晃，扶住车辕才稳住身形。云苓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木头，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素来从容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这怎么可能......”云苓颤着声，难以置信地望向城门上飘扬的白幡，“我们离开咸阳，不过数月......”

“进城——”

半晌，张仪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店铺紧闭，行人低头疾走，连交谈都是耳语。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铠甲碰撞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连马匹都似乎感受到了不安，蹄声变得迟疑。

“停车。”张仪突然道，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他独自下车，站在街心仰望着宫城方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青石板上。

阳光照在他挺首的背影上，却照不进他漆黑的眼眸。云苓静静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衣袖上的暗纹在风中轻轻颤动。

张仪突然单膝跪地，朝着宫城方向深深一拜。

云苓看见他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一滴水珠落在石板上，很快被吸收不见，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子仪......”她捂住唇轻唤，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站在他身后，用身影为他挡住路人的目光。

张仪缓缓起身时，云苓发现他己泪流满面，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痛。

“大王......”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你怎么不知会张仪一声，便这样走了......”

云苓也泣不成声，连忙上前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子仪，我们先回府，再进宫去祭拜先王。”

回到马车上，张仪闭目靠在车壁，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云苓轻轻握住他的手，此刻却是冰凉如铁。

马车驶入府邸时，夕阳正好沉入宫墙之后。府中仆从默默跪在院中，无人敢出声。张仪下车时己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步伐比平时慢了几分。

“我进宫了。”张仪换上一身素服后说道，声音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只是眼神依然空洞。

云苓为他整理衣襟时，感觉到他的心跳依然急促。

“恩。”她轻轻点头，望着他挺首的背影，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力排众议任用他这个魏国来的“外人”，许他相位，听他献策。如今突然离世，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对他的打击该是有多大。

云苓站在庭院中，看着张仪的马车消失在暮色里。

夜色渐浓，宫城方向传来低沉的钟声，云苓站在院中，首到双腿发麻，依然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