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日清晨，云苓早早起身，对镜整理好衣衫。

铜镜中的女子面色仍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她将昨夜辗转反侧时散落的发丝重新挽好，插上簪子。

“云苓，你今日气色不好，要不要再歇一日？”春桃端着热水进来，见她己经穿戴整齐，不由担忧道。

云苓摇摇头：“己经让大人等得太久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服自己。

推开书房的门，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张仪正伏案批阅竹简，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只是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云苓注意到他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大人。”云苓福身行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张仪这才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收回，没有说话，继续批阅竹简。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笔的姿势优雅而坚定，笔锋在竹简上划出流畅的墨迹。

云苓垂着眼帘，缓步走到案几旁，开始研磨墨汁。她刻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远得显得刻意疏远，也不近得逾越了主仆之界。

书房里一时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张仪手中的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他忽然开口：“去准备些茶点。”

“是。”云苓应声，正要退下，昨夜未曾安眠，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她下意识扶住案角，却不小心碰倒了笔架。几支毛笔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对不起大人......”她慌忙蹲下身去捡，眼前却一阵发黑。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扶住她的肩膀。张仪不知何时己经来到她身旁，近得能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墨香。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云苓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眸子此刻盛满了柔情，藏着更深的担忧。

“奴婢没事。”她挣扎着站起身，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这就去准备茶点。”

张仪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袖中。他转身回到案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让春桃去准备吧，你留下整理这些文书。”

云苓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她安静地走到书架旁，开始整理昨日送来的奏报。

“魏国刚传来消息，魏王薨逝，魏太子嗣登基。”张仪突然开口，“公孙衍做了魏相，边境恐怕不会太平，我己向大王禀明，向函谷关增兵防守。”

云苓一边整理，一边默默地听着，魏王竟然薨了？一向主张合纵的魏太子上位？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意味魏国朝局将有变动，他肩上的担子会更重。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发现他虽专注于竹简，眼角余光却分明在观察她的反应。

“那小子，也跟着魏冉去前线了。”正在云苓思虑之时，张仪又突然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试探。

听到他故意提到白起，云苓手中的竹简差点滑落。她强自镇定，轻声道：“大人英明，定能妥善处理。”

书房再次陷入沉默。

阳光渐渐爬上了书案，照亮了张仪面前摊开的竹简。云苓整理文书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应对魏国局势的策略，但在竹简边缘，却有几个小小的“云”字，像是无意识间写下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张仪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竹简卷起一角，遮住了那些字迹。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皱：“茶凉了。”

云苓立刻上前：“奴婢去换新的。”

“不必。”张仪抬手制止，“这些文书今日必须整理完毕。”

“是。”云苓低头应道，继续手上的工作。她感觉到张仪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重新投入到竹简中。

春桃端了茶点进来，有意看了云苓与张仪一眼，见两人与往常无异，又默默退了下去。但细心的她还是注意到，云苓整理文书时手指微微发抖，而大人虽然看似专注，却己经许久没有翻动面前的竹简了。

书房内，只有竹简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茶盏轻响。云苓专注地整理文书，却总能感觉到张仪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假装不经意地抬头，却每次都只看到他低垂的眉眼，仿佛刚才的目光只是她的错觉。

整理到一摞边境军报时，一张薄薄的丝帛从中滑落。云苓弯腰拾起，发现上面画着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魏秦边境的要塞和兵力部署。

“大人，这些......”云苓犹豫着开口。

“放那里就好。”张仪头也不抬，“晚些时候我要重新标注。”

云苓轻轻将丝帛放回原处。

阳光渐渐西斜，书房内的光影也随之变换。云苓的指尖在整理文书时不小心碰到了张仪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分开。

“天色不早了。”张仪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先下去休息吧。”

云苓福了福身，转身向门口走去，却在门槛处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大人也请早些休息，国事虽然要紧，熬夜终究对身子不好。”

她没有回头，因此没看到张仪骤然抬起的眼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云苓。”就在她即将踏出门槛时，张仪突然唤道。

“大人有何吩咐？”她转身，恭敬地站着。

张仪凝视着她，嘴唇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无事，去吧。”

云苓低头退出书房，轻轻合上门。靠在门外，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而书房内，张仪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