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军败了

又过一月，时值盛夏，蝉鸣聒噪，前方战事依旧无消息。

云苓陪着张仪正在府邸后院的凉亭中对弈，她轻轻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指尖的白子在棋盘上方悬停许久，最终轻巧地落在右上角的星位。

“大人今日心不在焉。”云苓抬眼，目光掠过张仪紧锁的眉头，“己是第三次下出漏了。”

张仪的黑子在他指间翻转，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凝视着棋盘，却仿佛透过那纵横十九道看向更远的地方。“齐王虽然年迈，却迟迟不肯换下匡章。”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前线战事胶着，每拖延一日，秦国的粮草消耗便多一分。”

“大人不必过于忧虑。”云苓轻声安慰，将茶盏推向张仪，“喝些茶吧。”

张仪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云苓的手背，他饮了一口，眉头却未舒展。“你不懂，”他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云苓从未听过的疲惫，“连横之策如履薄冰，一旦各国看出秦国力有不逮……”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墨寒一身尘土，额头上汗水涔涔，单膝跪倒在凉亭外。

“大人！”他的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前线……急报！”

张仪手中的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念。”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冷硬。

墨寒展开竹简，声音颤抖：“桑丘之战……秦军大败，伤亡逾万，樗里疾将军被迫退兵三十里……”

“什么？！”张仪猛地站起，棋盘被掀翻，黑白玉石棋子如雨点般散落一地，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墨寒低头道：“匡章假意谈判，暗中派齐军伪装混入我军营寨……”墨寒的声音越来越低，“里应外合，我军措手不及……”

云苓惊得后退半步，只见张仪脸色煞白，一把夺过战报，双手竟微微发抖。

“好一个匡章！”张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他望向东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云苓看着满地狼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在六国间纵横捭阖、谈笑间瓦解合纵的张仪，此刻竟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失态。

她蹲下身，一枚一枚地拾起散落的棋子，心中五味杂陈。

“大人……”她斟酌着词句，“胜败乃兵家常事。齐军诡计得逞一时……”

张仪忽然转身，眼中燃烧着云苓从未见过的火焰。“你可知此败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如磨砂，“此战关系秦国东进大计！如今败绩传遍天下，各国必会重新审视与秦的关系！合纵的势力又该蠢蠢欲动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凉亭的竹帘，在张仪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将拾起的棋子轻轻放在石桌上。“但天下大势不会因此改变。”云苓抬起头，首视张仪的眼睛，“秦有关中沃野千里，有崤山函谷天险，有商君变法奠定的根基，更有……”

“更有什么？”

云苓心跳如鼓，脱口而出：“更有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材！您乃鬼谷子高徒，辩才无双，一张利舌抵雄兵十万……”她的声音渐渐坚定，“就像洪水冲不垮高山，暂时的挫折……”

张仪怔住了，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透过窗棂，照在云苓脸上。他忽然注意到，这个总是低眉顺眼的丫头，眼中竟藏着如此炽热的光芒。

“你……”他声音沙哑，“当真如此想？”

云苓重重点头，“一时的挫折算什么？秦国就像……就像初升的太阳，暂时的云翳遮不住它的光芒。”

最后一缕夕阳穿过窗棂，恰好落在云苓脸上。她差点脱口而出“秦国终将一统天下”，好在及时止住。

张仪凝视着她，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接过云苓手中的棋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

夜幕降临，府中一片寂静。云苓端着安神茶来到书房外，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张仪仍伏案疾书，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她轻轻敲门。

“进来。”张仪的声音透着疲惫。

云苓将茶放在案几上，看到满桌的竹简和地图。“大人该休息了。”她柔声道：“己经三更天了。”

张仪揉了揉太阳穴，接过茶盏。“睡不着。”他苦笑，“一闭眼就是桑丘败退的景象，终究是秦国太急了些……”

“大人……”云苓犹豫着，“奴婢斗胆问一句，您本是魏人，为何选择辅佐秦国？”

张仪望向窗外的明月，沉默良久。“因为秦国变革的最彻底。”他最终说道：“六国固守旧制，唯有秦国勇于变革，坚持变革。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转向云苓，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她熟悉的光芒，“我要亲眼见证一个新的时代诞生。”

云苓心头一热，差点脱口而出“那将是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她强自镇定，轻声道：“奴婢相信，大人必能如愿。”

张仪忽然伸手，轻轻抬起云苓的下巴，让她首视自己的眼睛，“云苓。”

云苓心头一慌，连忙低下头去。

张仪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开手。他站起身，“今日多谢你的开解。”

他走向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不过，这魏国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