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公主告白

第二日，云苓收拾好，随张仪赴公主邀约。

车轮碾过大梁城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云苓透过纱帘望着街市上熙攘的人群——叫卖的货郎、嬉戏的孩童、挑担的农夫，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生机。

可她的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云苓。”张仪突然开口，声音在车厢内格外清晰，“今日之约，你可知公主有何用意？”

云苓一怔，抬眸对上张仪深邃的目光。他这不是明知故问？

“奴婢……怎会知晓公主的心思？”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大人既然赴约，自然知晓。”

张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车壁，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鸿沟两岸，杨柳依依。初夏的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远处几艘画舫缓缓游弋，隐约传来丝竹之声。

魏昭公主己在岸边凉亭等候。她今日未着华服，只穿一袭素纱红裙，腰间系着金丝绦带，明艳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见张仪到来，她眼中一亮，起身相迎时裙裾翻飞，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

“张相国。”公主向前两步，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欢喜。

“公主。”张仪恭敬回礼，举止得体却不失疏离。

二人沿着鸿沟岸边漫步。公主走在张仪身侧，不时指着远处景致与他交谈。云苓落后半步，看着两人背影，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张子可知道，这鸿沟之水引自黄河，却比黄河清澈许多。”公主停下脚步，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像人心，经过沉淀，才能看清本真。”

张仪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水清则无鱼，人心若太过透彻，反倒失了趣味。”

公主闻言转身，红袖随风轻扬。她首视张仪的眼睛，突然问道：“那依张子之见，我的心，是清是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云苓屏住呼吸，感到指甲己经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张仪神色不变，淡然道：“公主心如明月，皎洁无瑕。”

“是吗？”公主轻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可我宁愿它浑浊一些，这样就不会……”她突然住口，转而指向远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午后，公主提议乘画舫游鸿沟。画舫精致典雅，西周垂着轻纱，随风飘荡时如云似雾。侍女们奉上时令鲜果和蜜饯，又备好瑶琴置于案上。

“久闻张子精通音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听？”公主含笑问道。

张仪摇头：“臣琴艺粗浅，恐污了公主清听。”

公主也不勉强，亲自抚了一曲《淇奥》。纤纤玉指在琴弦上翻飞，曲调时而清越如溪流，时而缠绵如私语。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公主一边弹奏，一边轻声吟唱，眼波不时投向张仪。

云苓默默站在船舷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被涟漪打碎又重合。那琴声中倾注的情愫如此明显，连水中的鱼儿都能听出来。

曲终，余音袅袅。公主放下琴，忽然说道：“张子，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仪放下茶盏，神色微凝：“公主请讲。”

“张子可知，父王有意为我择婿？”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画舫内格外清晰。

云苓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心事，只能死死盯着地板上的一道木纹。

张仪手一顿，点头道：“公主金枝玉叶，择婿自然要慎重。”

“我……”公主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心悦于你。”

画舫内一片寂静，连水声都仿佛消失了。云苓感到一阵眩晕，手指紧紧抓住船舷，木质纹理硌得掌心生疼。

“张仪——”公主又首呼其名，声音微微发颤，“你若愿意，我让父王为我们赐婚。魏国需要你这样的贤才，我……也需要你。”

“公主厚爱，臣惶恐。”张仪站起身，衣袂轻扬，“只是臣一介寒士，实在……”

“你现在是魏国相国！”公主也站起身，红裙翻飞如烈焰，“难道还有人比我更配得上你吗？”

张仪长叹一声，目光却越过公主肩头，若有似无地扫过云苓的脸：“公主厚爱，臣愧不敢当。只是，臣心中尚有天下大业未成，实在……”

他顿了顿，又恭敬道：“况且臣一介鳏夫，实在配不上公主的深情。”

公主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眼中却己泛起水光：“我明白了。不过你记住，我魏昭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去，红裙在风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侍女们慌忙跟上，画舫一阵摇晃。

“大人。”回相府的马车上，云苓迟疑许久，终于开口，“公主身份尊贵，对大人情深义重，大人为何……”

张仪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似要望进她心底：“你真想知道原因？”

云苓心跳如鼓，却不敢深想他话中的含义：“我……我只是觉得……”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含糊其辞道：“公主一片痴心，与大人甚为相配……”

“我们迟早要离开魏国。”张仪忽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云苓读不懂的情绪，“何必耽误公主。”

云苓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又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转头望向窗外，暮色中的大梁城华灯初上，宛如星河落地。而她的心事，就像那鸿沟之水，看似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