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彪悍郑五娘

乘兴而出尽兴而返，光福坊分店计划着初六日开业，故而无论裴郎君如何纠缠，女郎却实在抽不开身搭理，好在男朋友懂事得紧，不至于左支右绌。

初二日始杜瑾便住在光福坊，那露面后头连着座精巧小院，伙计掌柜皆守着规矩居住厢房；徐郎君是个思量极妥帖的，饶是女郎不常来，正中大屋依然整饬得很宜居，炭火铺盖等一应用物都很齐全。

初六日酒楼前搭了台子演百戏，热热闹闹一番后又燃爆竹撒福袋，元月时分本就热闹，此时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待牌匾红布挑下，酒肆便算正式开业。

如意酒肆名头果然极好，红布甫才落下便有相熟食客询问可是延福坊如意娘子所有么，如此，杜瑾这位大老板便也上台刷了刷脸。

依照计划，由徐郎君出面携着两人名刺往许多熟客府上送去请帖，开业时不少拖家带口来贺喜捧场的，柳瞻这拿分红的吉祥物很是得力，此人交际广泛，三教九流皆有熟人，倒看得杜瑾脑壳疼。

二楼雅间包厢席面皆走酒肆公账，贵客们是不必付钱的；开业大酬宾，大堂散座照例打九折，也是一大笔亏本买卖，再有门外戏弄评书，又或是徐郎君着意请来的胡旋舞娘，这样铺天盖地花费足足热闹到初十日方才正常营业，凭轩下眺的杜瑾既心疼又兴奋。

心疼海样银钱花销出去，兴奋客盈满座好评者极多。

如此几日，裴郎君捎来的信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等到女郎归家。

“如今想见你一面可是艰难，光福坊分店可能放手了？往后可还住这坊里罢。”尚未开印复朝，朔望朝会也不必去的，裴铭今日着彤色圆领常袍，外罩玄色裘氅，瞧着似是赴宴归来样子，面上尚有未褪绯色酒意。

“可认得这是几？”将人搀在榻上靠着，杜瑾比耶摇晃着逗弄：“还知道是二，那看来是没醉死过去，可要来盏羊乳茶，解救是最好的。”

言罢便要出门，身子才回转半步，袖摆却被醉鬼一把捞住，连带着人也稍稍趔趄后退。

“阿瑾，今日同司何大人长女百日宴，目下皆是熟面孔不好推拒，这才多吃了几杯。”耍赖摇晃着不让人远离，裴铭低垂着眉眼嗤嗤笑得幼稚：“大家都瞧着雕花佩，还有这骰子，皆赞阿瑾好巧思呢，我真的很高兴，只是阿瑾还未告知这骰子是何蕴意呢。”

醉鬼只能顺毛捋，何况还是个半醉不醉的精明郎君，此时比之寻常更是痴缠上三分。

“那我告诉你之后你乖乖喝茶好不好。”见此人乖巧颔首，杜瑾压下心中一分羞涩强自不在意道：“是位温姓士子的诗句呢，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可知道此句何解吗。”

裴铭不语，只迅速抬手圈住女郎纤腰昂首时笑意酣畅，剑眉星目晶亮晶亮，哪有半分醉意。

“想听阿瑾一句情话可真难啊，好了好了别生气，这一旬你总冷着我，阿瑾不知，可不是只有女儿家才患得患失的，我们阿瑾姿容妍丽又如此强干，我总害怕哪一日阿瑾便看不上我了。”

“柳十一虽轻佻些可着实风趣，许多大人抢着保媒的；那徐郎君高大俊逸，且出身巨富之家，于商贾一道与你颇为合契，平日里你总赞他们好，可不怪我呷醋，嗯~”

裴耍赖鬼的担心不无道理，只可惜吃醋对象大误特误，谁能料到眼看即将成功的追妻路上还能出现几大阻拦呢，一个个皆是得罪不得，而其中之一，彼时正蹲在光福坊角落里暗搓搓观察着，即将闹个天翻地覆。

为蹭上元节日效应，杜瑾早早约了徐郎君十二日时召开第一届股东大会，熟料清早见到来人唬一大跳。原先勉强算是俊逸面庞此时青一块紫一块，额角尚缠着白罗，隐隐可见血色透出。

“女郎没见着真是可惜! 掌柜初十日来报，说是大堂靠墙散座总来个奇怪妇人，次次携着三两粗胖仆妇，酒菜点得颇多却只下寥寥几筷，时时抬眼盯着门帘子，似是来寻人的。某跟着观察几日，也借着请写评论的由头攀谈几句，未见什么异常之处，便由着她去。”

“今日这夫人照旧坐了半日，未见如何奇怪处，谁知晌午晚些时，不知瞧见什么，忽地着仆妇打砸了二层一座雅间。女郎可没见着啊，实木门扉劈碎半扇，房中更是乱遭，什么桌子椅子杯盏碗碟，满地稀碎。”

“某瞧着形势不对便带伙计上前拉架，谁知那些仆妇婆子真真又把子力气，某也挨了许多拳脚，幸有客人喊了坊丁这才收歇，唉！”

瞧着徐郎君苦大仇深样子与紫青面庞，杜瑾颇为不虞，言语间不免含了怒气：“便是再结怨也不能殴打旁人，坊丁既押了人去，可有审出缘由？柳郎君司职京兆府，让他打听了没，总要知晓这妇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这医药费，酒肆损失费总得赔偿不是？”

唤过阿环取了煮鸡蛋予其热敷消肿，又让去请回春堂大夫诊治熬药，待得药汁子端上来，徐郎君苦得眉眼皱成一团，狠狠嚼了大把甜果脯才堪堪压住。

“都问清楚了，坊丁散去便遣人给表兄去信，审人时隔着屏风旁听了，打人者是同坊郑府五娘，因家中无兄弟，唯恐断了香火传承，五年前招赘了个落榜举子，此后这郎胥课业上再无长进，不过两人育有一女，日子也算和美。只是这腌臜货吃穿用度皆靠着婆姨，竟然背着在外头置了宅子养其外室来，后又叫郑五娘觉察，这才闹出许多事来。”

“听阿兄说，少尹大人当庭便判了合离，所出孩儿及一应家产皆为女方所有，这负心儿郎不仅需交还经年花用银钱，还须受二十笞刑，真真是大快人心！”

两人八卦聊的起劲，案上茶食冷凉也未察觉，兀自一下喝口冷水，徐郎君不由颤抖瑟缩几下，似是又想起什么，又龇牙咧嘴嘟囔道：“至于某所用医药花销及酒肆损毁物件等赔付，这家遣人送来消息，言明待家中交割清楚后定然登门致歉，约莫总要五日后，届时女郎同来见见。”

“听阿兄说女郎婚事将近，不如同去打听打听，儿郎可会骗人了，满腹经纶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