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事成双至

徐郎君确实是个口齿伶俐的妙人，光福坊楼面砍价进行得很是顺畅，原是某位郎官家娘子嫁资私产，先头赁给茶肆铺子经营不善才收拢回来。大户人家田产铺面只进不出，若无变故鲜少往外抵卖，不过这家夫妇两常来如意酒肆吃饭，夏日里冰糕也定得不少。

因着这缘故，加之柳瞻折中转圜，虽只便宜十贯作个意思，但好歹赶在衙下封印放假前过定了契书。自敲定合作时杜瑾便让徐郎君着眼挑拣伙计，新庖厨堂倌己在酒肆训练着。

实习主厨年逾三十，旧主因病故去，因着孤儿寡母收拢铺子银钱返乡，便连着几个帮厨小厮一同发卖出去。徐郎君赶巧得很，早先在牙行瞧见记档，新店选址定下便立时接了人来。加之这厨子年岁颇大，有家有口的，便安置在新店住着，也可帮着守夜。

帮厨原是跟着烧火切菜的，两人配合得极好，再有杨六郎等老员工带教，月余下来己学得七八分。堂倌倒不很出色，二十来岁不怎么通算学，好在识得许多字，性子却很温厚，面上总积着团团笑色，想来也有可取之处。

如意酒肆开业足一年，菜蔬米粮器具供应自有现成铺子，量大从优还能打折；只装修整饬得花大功夫，不过这些有徐郎君这孤家寡人看着进度，杜瑾只烦恼怎么过年。

年关各司衙署都得年终总结，惯常是一年里最忙碌时候，冬至后酒肆众人便不太得见常来的郎官们，甫进腊月裴铭便来条子询问，只是如今两人婚事还远着，尚且算不上一家人，再过便算私相授受，要惹人非议的；且大约阿环春生有种自家娇花要被连盆端走的恐惧忧虑，便在杨六郎明里暗里窜托下围着杜瑾耍赖厮闹，将闭店过年到来年开业的每一日安排得满满当当。

“咱们廿十五祭了灶王爷，再过一两日便闭店过年罢，奴往邻里打听了，大家都约着这几日洗旧迎新呢，届时咱们洒扫庭除，女郎可在书房写桃符，豆腐坊刘娘子说用一篮豆干来换，米粮店张二郎也说给咱们一斗粟米，今秋的新米黄灿灿的，是祝福咱们日进斗金呢。”

“廿八日便去勾栏听戏弄，听说那日排的极好传奇，咱们吃罢午饭就去，赶着回来还能赏灯买年货，这封冻时节制饴糖最好，春生他们都不曾吃过，女郎也让他们开开眼！”

“张家年货也得送，奴想吃张娘子包的偃月馄饨，也想与囡囡滚雪球呢。今年家中添了这许多人，可要费好多事，都等着女郎当家做主了，可不能去旁的人家。”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再见某人时杜瑾双手一摊以示惋惜：“你也听到了罢，我年前自是脱不开身的，不过初一日或可同去慈恩寺，听说有得道高僧讲经开释，咱们一同进香摇签子去；来年新酒肆赶着开业，你说京中哪家财神庙灵验，或许也该祭拜一二。”

“月老祠阿瑾不同我去吗？”

某人心下不满却不好表现，再听女郎时日安排更是呷醋得很，“同僚许多都去拜求夫妻和美的，听说十分灵验。”

“嗯————千里姻缘一线牵，可不只是月老一力促成，不过你若喜欢那便陪你去拜一拜好了。”一张一弛，杜瑾把着求生欲端出笑颜，热切推过对面人爱吃的芙蓉糕讨好道：“咱们乘马车去撇开旁人，那祠堂脚下有一片极好梅林，红白交错煞是可爱；届时给你煮梅花酒，再带些你惯爱的饴糖糕饼，畅快游赏一番。只是遣开刘昌他们，郎君自己可会驾车？”

故技重施，只不过这遭换成杜瑾持美行凶，待裴铭晕乎乎应承下来，顿时改换面皮，瞧着颇为心安理得。

这厢两人感情稳定前行，远方也有好消息越山水穿风雪飘然而至。驿马扬蹄长嘶，邮差留下一密封圆筒匣子后再次飘飞而去。至于此家主人，却颇有近乡情更怯之意，揣着回返内室，半晌不敢拆封。

圆筒似乎被风雪冻得牢固，尝试几次旋钮不开，杜瑾只好用火钳夹着烤热再行尝试。信中照旧是教诲问候，再贺新岁安康，第三页自责所寄银钱太多，其后又是唏嘘，到末尾半页方见好事。

“…………腊月初时赦令至边城，大约自此后可免流徙之苦。柳州岁月长，书舍劳役经年，也收得三五顽童教养，时值考学关键时，不好坏人前程。再者京都地北封冻，车马船行皆艰难，还是三月乡试毕后再启程返回，望瑾娘体谅，盼安！”

喜大普奔！

舅父昔年虽判处流徙，只是得同年故交转圜，不必耕种劳作，只在边城一官营学署任教书匠人，因着带罪身份，并无俸禄肉粮供给，日子也很艰难，好在偶有旧人接济。舅甥两个传书后，杜瑾虽不很通待人接物来往礼物，但精通一条准则——打钱！

如果依旧不行，那就打很多钱。于是乎有很多钱的顾舅舅近年来过得十分闲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了好处的官吏管辖松散不少，边城虽没什么好东西，至少总算不缺米粮肉食。加之裴杜两家又送不少药材补品，虚败的身体也强健不少，至此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杜瑾原想着早则正月，迟则暮春时分，舅甥便得团聚，是以早早规整屋舍，此时看完书信颇有些不高兴，高铁高铁高铁高铁，能不能快进一千年啊啊啊！！！

饶是再不虞，心中还是十分欣喜的，家中伙计眼瞧着店主眉眼飞扬，配着为过年新裁制的氅衣缎裙更显得光彩照人，神仙妃子似的。

年关下最是结交繁忙时，如意酒肆做得极好冰碗子及时兴花糕饴糖等物，几坊许多府邸都爱定些，或自家吃用，或随着旁的礼物作添头都很相宜。仰仗人家吃饭，杜瑾于此道很乖觉，闭店后除却帮着西邻写新桃符外，也得忙着制备贺礼，此时都送本行特色，除缺五谷等定例外，每府还赠西宫格锅子并一竹筒调配好的干碟蘸料，倒是打败许多同行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