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声的确定

黄子豪被拒绝也没多停留，说了句“希望下次能一起打球”便走了。

洛锦逢他们领了奖杯，一帮人杀向学校附近那家颇有名气的湘菜馆。

周末看球的人本就不多，加上两天激战下来，八班真正有精力来聚餐的也就刚好凑满一桌。

“都看看想吃什么，敞开点！但有一条——”班主任李平敲了敲桌面，强调道，“不准沾酒！吃完都给我乖乖回学校上晚自习，听到没？”

“啊——不是吧老师！”

“刚打完决赛啊！”

“骨头都要散架了……”

桌上一片哀鸿遍野，同学们决定化悲愤为食欲，把目标对准了菜单，决心狠狠“宰”两位老师一顿。

宋朝阳不信邪，哀求：“老李啊，李老师！您看在我们为班级流血流汗、拼死拼活拿回冠军的份上，今晚的晚自习……就免了吧？这浑身酸痛的，坐都坐不住啊！”

李平不为所动：“打球是次要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学习！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陵鱼一旁火上浇油，指着宋朝阳：“我记得你月考物理才七十多，及格线都没有到，还想着请假偷懒？我第一个不批准！”

“太——绝——情——了——！老师，你们太绝情了！”宋朝阳瘫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地翻着菜单，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

李平：“别抱怨了，等你们比完威斯堡比亚的球赛，我给你们放个半天的假。”

“……”

洛锦逢眼皮都没抬，凉凉地插了一句：“老李，比赛就在下下周的周六，比完本来就有半天假。”

精准地戳破了李平的“空头支票”。

陵鱼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拍着桌子前俯后仰：“哈哈哈哈！老李！合着你这是拿学校既定的放假时间当奖励糊弄孩子们呢？高！实在是高！”

李平被拆穿，面不改色心不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定道：“这也是一种奖励方式嘛，要学会知足，孩子们。”

“…………………………”

学生们一阵沉默，眼神都明明白白写着：论狗，还是老李狗啊！

这时，陆尘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拍手：“我听说比赛前会进行啦啦队表演，双方学校都要，娇娇，我们要不要也去参加？”

林娇立马回应：“当然！到时候一定给我们班涨气势，不给我们班丢人！”

坐在一旁的女生：“我我我，我也要参加！”

陆尘心突然站起身，踩着塑料凳子举起茶杯，“我提议，咱们班不仅要组啦啦队，还要把上次艺术节没派上用场的烟花彩带，这次全用上！”

李平看着她的架势，立马劝阻：“碍！碍碍碍，啦啦队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先把脚放下。”

陆尘心被李平老师喝止，悻悻地放下茶杯坐下，周围的哄笑声和讨论啦啦队的声音更大了。

洛锦逢坐在段简之旁边，目光看似落在对面正和陵鱼说话的李平身上，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侧。

菜刚上了一部分，段简之安静地坐着，没有要动筷的痕迹。

他正垂着眼玩手机，左手手肘下方，靠近小臂的地方，有几道擦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洛锦逢的视线在那道红痕上停留了几秒。

这人被班里的人嘲笑之后就把绷带拆了，任由伤口愈合。

洛锦逢夹起一块红烧肉，自然而然地朝段简之的空碗放去，他没有说话，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只是顺手。

段简之感觉到了他的靠近，玩手机的手指顿住，抬眼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

洛锦逢愣住了。

他没事给这人夹什么菜？手贱啊！

他悬在半空的手腕微微发颤，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昵——

像是热恋情侣间下意识的投喂，又像老夫老妻般自然的关怀。

绝对不是朋友之间能干出来的事情。

周遭的喧闹声突然变得遥远，洛锦逢耳尖发烫，正想开口打破尴尬，宋朝阳突然举着碗，正要去夹菜，却看到这一幕：“洛哥偏心啊！我也很爱吃红烧肉，怎么不给我也加一块？”

在座一片起哄。

“哦——！！！”

“洛哥厚此薄彼啊！”

“就是就是！我们也要！”

连李平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调侃：“你小子咋回事？两个老师在这呢，不给我们夹菜，倒是给你同桌夹菜，太不厚道了。”

洛锦逢收回手：“大晚上，你们老年人吃肉容易撑。”

“碍！你这小子！说谁老呢！？”陵鱼，“小心我给你安排几百张试卷。”

洛锦逢秒怂：“别！我错了，老师！”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陵鱼也只是吓唬他，很快话题又被别的事情带偏。

战火暂时从洛锦逢身上移开，他暗自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一道探寻的目光便如影随形地黏了上来。

段简之都没开口，洛锦逢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他主动交代：“别误会，就单纯的看不惯空碗。”

段简之闻言挑眉：“所以在场这么多个空杯，你唯独看不惯我的？”

“……”

洛锦逢瞬间语塞，这才意识到自己找的借口有多么蹩脚，多么欲盖弥彰！

菜刚上，大家碗是空的，难不成为了证明给段简之看，他要一个一个给人夹菜不成？

见洛锦逢抿紧嘴唇，陷入沉默，段简之眼底那点玩味更深了。

他喉结微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哼笑，尾音像是带着钩子，慵懒又执着地向上扬起：

“嗯？”

洛锦逢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烧到后颈。宋朝阳的笑闹声、李平的叮嘱声突然都成了背景音，他慌乱地解释：“怎么？给你夹个菜而己？以为我暗恋你？”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带着洛锦逢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暧昧，猛地砸向段简之，也砸进了骤然凝固的空气里。

周围的声音似乎真的停滞了一瞬。

段简之脸上的那抹玩味的笑，在听到“暗恋”两个字时，倏地凝固了。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的情绪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变得幽暗难辨。

那点刚才还带着调侃意味的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具疑惑性的审视。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像洛锦逢预期的那样露出被冒犯的恼怒或尴尬。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洛锦逢。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实质般压在洛锦逢身上，将他慌乱之下竖起的尖刺一寸寸碾平。

洛锦逢能清晰地看到段简之眼底映着自己没有表情的脸，以及那无法掩饰的、蔓延到耳根的绯红。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喧闹声重新涌入耳膜，但洛锦逢只觉得那些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唯一清晰的是段简之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换做平时早就怼回来了，为什么现在却这样看着自己？

像是在无声地确认。

确认是不是真的存在暗恋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