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蹩脚

火锅店内漆黑一片，只有后厨的灯亮着微弱的光。

段简之正倚着门框玩手机，暖黄的光砸在他冷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洛锦逢拉开冰箱门，冷藏室的冷气扑在脸上。仅剩的食材里，有盒贴着“阿怜”标签的饺子显得格外醒目。

他握了握冰凉的金属门把，转头问道：“我的厨艺不咋滴，你估计吃不习惯，冰箱里有赵哥他对象包的饺子，韭菜猪肉馅的，要不？”

段简之抬眼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朝着饺子扬了扬下巴。

不锈钢锅里的水开始泛起蟹眼泡，洛锦逢用长勺搅动水面，余光瞥见段简之正伸手去碰冰箱贴。

“这你可别碰，赵哥对象送的，可宝贝着，要是弄坏了你就等着被他拳头伺候吧。”

段简之收回手：“你和赵哥认识多久了？”

“应该有两年了，高一暑假那会去电影院兼职认识的。”洛锦逢往沸水里撒了把盐，“当时遇到一个地痞，想混进电影院，被我发现揍了一顿，之后这人怀恨在心找人把我堵在巷子里，是赵哥救得我。”

段简之目光落在他眼角的淤青，己经淡了许多：“你真的很喜欢的打架。”

“我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有钱赚。”洛锦逢想起网吧的赌约，“放心，愿赌服输，我以后尽量不打架，烟也少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做好学生。”

“有句英语怎么说来着？”他思索半天，才想起，“good good student, day day up.”

段简之很轻地笑出声，很明显的嘲笑：“建议你把这句话裱进语言病理学教材。”

水在锅里沸腾时，洛锦逢故意用汤勺搅出哗啦啦的声响，余光却瞥向段简之，发现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挑，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

他盯着在沸水中沉浮的饺子，突然想起段简之晨读时标准的美式发音，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偷去国外留过学。

“如果我真的考上医科大学，保证免费给你治治毒舌的毛病。”

段简之抬头，眼尾上挑的弧度被暖光镀上层金边：“治毒舌的前提是，你能考上。”

“看不起谁呢？”洛锦逢说，“等成绩出来，第一个拿你练手。”

“这么自信？”

“嗤——”

之后他们聊了几句，段简之把饺子吃完就走了，具体去哪他没说，洛锦逢也没问。

他只觉得，他们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僵了。

＊

晨光漫过海洋馆穹顶时，洛锦逢正对着池子打哈欠。

赵刚把七八个气球捆成一束，转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昨晚做贼去了？”

洛锦逢凌晨西点多才合眼，九点赵刚像个闹钟把他拽起来，说是邻居晚上在海洋馆有表演，非得拉他来捧场。

他揉着脸试图清醒些：“别和我搭话，我精神有些溃散。”

“打起精神！晚上还得给我邻居助威。”

赵刚话音未落，洛锦逢己在一旁找了处地方坐下：“晚上七点才开始的表演，咱们现在来是不是太早了？”

“早什么早，快过来搭把手。”

赵刚话音里带着催促。

洛锦逢无奈起身，抄起扫把清扫表演台上的积水。

这片半圆状的表演区中央，是首径约十米、深六米的透明玻璃缸，淡蓝色水体清澈，水波轻轻晃动，右边连接着饲养区。

环形观众席环绕缸体，最前排围栏上挂着褪色的红色“禁止攀爬”警示牌，塑料座椅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玻璃缸最上方设有一块表演台，台面由防滑木板铺成，边缘加装了金属护栏，防止台上的人掉下去，后方一扇铁门半掩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楼梯和休息室。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形清瘦的男人缓步走进来，掌心稳稳托着一桶水，右手拿着拖把。

他眼角微弯，唇角噙着抹温和的笑意，浅蓝色的工作服洗得发白，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过微光。

赵刚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即跨步上前接过水桶：“提这么重的水怎么不喊我？”

男人笑着道：“看你在忙，就没打扰。”

“我连阿逢和洋洋都抓来当壮丁了，哪会忙？”赵刚将水桶重重搁在一边，溅起几星水花，“拖地的活儿交给我们，你晚上还要表演，赶紧去歇着。”

听见声响的洛锦逢晃着扫把踱步过来。

张守怜瞧见含笑：“阿逢，辛苦你了。”

洛锦逢礼貌地点点头，继续扫地。

张守怜是馆里的海豚饲养员，因为最近海洋馆生意冷淡，馆长临时加码下水和海豚互动的表演，却抠门的将清理工作指派给他一人。

赵刚心疼，这才拉着洛锦逢和张洋一大早来帮忙。

张洋走到张守怜身旁：“哥，这里有我们，你放心吧。”

张守怜：“没事，我一点都不累。”

“张守怜！”一个雄厚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只见一个圆鼓鼓的男人站在两米高的露台，仰着头看着表演台，大声喊，“观众席都快长蘑菇了！你咋搞的搞卫生？还不快下来弄干净。”

“你老板真他娘的没人性，让你一个人搞卫生就算了，现在还嫌地板脏。”赵刚往下探去，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执意要在这里工作，我高低给他揍一顿！”

张守怜安抚他：“好了，老板脾气就这样，再说了，我喜欢小动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刚：“知道归知道，但我也不想你因为这些动物委屈自己。”

张守怜还想继续安抚，却在下楼梯的第三步踩空。

金属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张守怜滚落在楼梯转角，脚踝己经肉眼可见地起来。

动静不小，众人吓得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