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馆秘阁（六）

“以后，每月月底……不，从今日起，每七天，你送一只肥鹅、两坛好酒到九楼来。”

“领命！”张漠朗声答道，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本来还在郁闷好不容易进一次秘阁，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没看到。现在好了，每七天就可以来一次，而且王继恩也没说必须晚上来。嘿嘿，终于可以开开眼界了。

第二天，冯顺屁颠屁颠地来找张漠，他脸上再次堆起了刚见面时的热情。

“漠哥除夕好啊！哈哈哈……原来漠哥是王都知的人，怎么不早说呢，也好让兄弟我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漠哥！”冯顺刚一进门就谄媚地说着，“阁主……咳！秘阁官刚刚都吩咐下来了，以后漠哥可以随意进出秘阁！”

张漠微笑道：“谢谢顺哥告知。”

“漠哥这话说的！第一次见面，小弟就知道漠哥绝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如此厉害！”

张漠笑而不语，自从冯顺冷着脸把杂活全部扔给自己的时候，他就看透了对方是什么人了。冯顺热情地滔滔不绝，张漠冷淡地胡乱应着。

终于，冯顺识趣地告辞了。没走多远他嘟囔了一句，“我来秘阁都一年多了，连二楼都没上过！张漠那小子凭什么就能随意上九楼！”张漠一笑置之，他现在心情非常好，没闲心去和那小人计较。

连元日都没什么心情过，特别是元日要放假七天，除了值守秘阁的人，其余人都回家了，杂活也少了许多，这六天更是度日如年般难熬。

终于到日子了，张漠早饭后便开始收拾自己，不是那个收拾，是打扮的收拾。沐浴更衣、修剪指甲、整理头发……除了没有熏香，能做的都做了。

应该会给王继恩师兄留下一个好印象吧！午饭一过，他再也按耐不住躁动的心，提起准备好的肥鹅和酒往秘阁而去。

临走前，张漠把这几天来画的圆圈又数了两遍。果然没记错日子，嘿嘿！

除了在一楼有名守卫查验了下自己的腰牌外，二楼到八楼，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虽然没看到守卫，虽然秘阁官说了自己可以随意进出秘阁，但张漠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他能感知的到每层楼的守卫在盯着自己。所以在每层楼，他都做贼般的匆匆瞥过一眼，然后继续上楼。

窗子虽然是关着的，但窗帘却是拉开的。阳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透进来，秘阁内光线不错。匆匆一瞥，张漠也看清了秘阁里面的景象。一楼摆放着不少桌子，墙上也挂着一些字画，二楼到八楼就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和书架上堆放的书籍，没看出有什么神秘的。

张漠有些失望了，扳着手指头苦等了六天，就这？！

或许九楼会不一样吧，毕竟那里是王继恩师兄镇守的！在上九楼之前，张漠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

嗯？怎么九楼的窗帘没拉开？张漠站在楼梯口不敢再往前走，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去把窗帘拉开，但又怕犯了王继恩师兄的什么忌讳。

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啊！

“就算关着窗帘，也不该这么黑是吧？”王继恩师兄淡淡说道。

就是了，今天太阳高照，就算关着窗帘，绝不会这么黑，难道？！

“九楼没有窗子。”

“没有窗子！？那……那岂不是……”

“九楼本来就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除了王继恩偶尔来外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来，我一个瞎子，要窗子做什么。”

张漠苦笑，亏自己精心收拾了大半天，结果对方是个瞎子。

“那个……属下下次能不能带火烛来？”

“不能！”王继恩师兄冷冷说道，“还有，不要自称属下，我又不是皇城司的人。”

“……”好不客气，不过也是，如果真的是皇城司的人，身为皇城使王继恩的师兄，该怎么安排？“那前辈……”

“也别叫我前辈，听着别扭！”

“……”

“叫我卖油翁就是了。”

“是！”

只是——卖油翁？！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东西放下，然后，走。”

“是！”

张漠苦着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白高兴了几天。

他又给师父和二哥分别去了封信，说了下近况。顺便问了下卖油翁的事，他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虽然随意进出秘阁，但也就是随意“进出”而己。九楼依旧漆黑一片，依旧是放下酒食就走。至于其他的楼层，看似可以随便走动，但有次当他试着想去看家的典籍时候，五楼的守卫却鬼魅般的出现在身旁，冷冷地制止了他。

他有时想施展下谛听术“看看”九楼是个情况，但也就是想想，真不敢，万一被卖油翁察觉，那就大事不妙了。

两个月下来，除了每隔七天爬一次九楼、脚力增加了一些外，日子和之前并没什么变化——连冯顺也变回了之前冷漠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张漠黔驴技穷，不过尔尔。

当然，楚天遥和陈踏法都回了信。

楚天遥在信里教训张漠不学无术，连欧阳修的大作都不知道，真的该好好读书了！

我又不想去参加科举，读那么多书做甚！张漠不以为然。再读陈踏法的信——

“后周之时，江湖上有五位奇人，以易学参武，竟全部踏入一品修为，甚至有人说他们的修为可以和当年的‘七绝’相媲美。他们五人不知真实姓名，仅以外号传世，分别唤作卖花翁、卖油翁、卖炭翁、箍桶翁、卖酱翁。因为都是易学参武、而且名号都带个翁字，江湖人将他们并称‘五老翁’。”

再回过头来看师父的信，张漠哑然失笑，看来师父离开中原几十年，许多事情还是生疏了。

“五老翁”又如何？张漠撇嘴，我又不求你什么！

“下次不要再带肥鹅了，吃了几次也有些腻了，下次带点烤鱼来。”

“是！”张漠不卑不亢，单纯的职责所在，没必要低三下西。

“等等！”卖油翁叫住了正准备下楼的张漠，“八天后再来。”

“嗯？不是……”

“下一次刚好是清明节，你提着个食盒，搞得跟上坟一样！还是往后延一天的好。”

“……是！”

这么高的高手，还忌讳这些？张漠心里嘀咕着，转身下楼。

“陈抟真的没有传授你易学？”

张漠只有再次转过身，恭声说道：“晚辈不敢欺瞒！”

“可惜！可惜！”卖油翁边叹气边摇头，“如果他还健在，说不定我也不用天天守着这劳什子了！”

守着什么？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王继恩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守在这？又为什么这九楼连扇窗子都没有？”

“晚辈不知。”

“因为我是个瞎子！因为这里的宝贝，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能看到！”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酒度数有点高，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待在这密不透风的九楼太久了，或许仅仅因为张漠是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反正卖油翁这个一品高手今天有些失态了。

张漠兴奋地竖起了耳朵，今天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内幕！

“走吧！”卖油翁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

虽然有些许失望，但张漠还是无所谓地转身下楼了。

正准备往七楼走的时候，张漠不经意间听到卖油翁嘀咕着：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都十七岁了，如果今年经脉再不通，就再没有通的希望了！”

张漠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