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往事如血（一）

“差不多，折太君的意思是我进武学。”张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总感觉自己进武学这事像是走了后门，虽然还没正式进呢。

“进武学挺不错的！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很好的历练。”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二哥劝我不要去，他的意思是让我去翰林院书艺局。”

不空哂道：“翰林院书艺局有什么意思，就算以后可以转官，不过也就是五六品的文官，再怎么爬，也都是屈居别人之下。如果你回沙州，最差也是个手握实权的节度使，甚至复国金山国当皇帝都可以！”

张漠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当大官、甚至当皇帝，对他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太没有吸引力了。

丑奴儿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继续吃肉去了。

“想不想学‘无相神功’？”不空察言观色，知道再劝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及时换了个话题。

“不想！”张漠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不想？而且你都没问‘无相神功’是什么，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我师父说了，让我千万别当了和尚！”

不空一头雾水。

张漠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师父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了和尚，就不能娶媳妇了，不能娶媳妇，就没有后代了，张氏三代单传，可不能……”

不空哑然失笑，“谁说学了‘无相神功’，就要当和尚？”

张漠：“……”

“你不是也拜了希夷先生做师父吗，学了他龙眠术，那你当了道士没？”

“没……有！”

“那不就对了吗？学道门的功夫可以不当道士，学佛门的功夫一样可以不做和尚。”

“可是……”张漠支支吾吾地说道，“师父说，大和尚的功夫，都是童子功，是不能学的。”

什么童子功！这老不死的！不空心中暗骂，不过，那个……好像楚天遥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功夫，如果破了童子身，威力是要大打折扣。

不空心里骂咧咧，可脸上还要努力保持着微笑，苦口婆心地劝着张漠。

只是没想到，张漠这个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主见的少年，在学功夫上却固执的要死。还有——

“你就那么听你师父的话？！”不空鼻子都快气歪了，“楚天遥又不是圣人，就算他是圣人——圣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

“我师父不是圣人。”

不空呵呵笑道：“自然不是！不过是一个只知道舞剑的剑客罢了！”

“但我觉得我师父比圣人还要厉害！”

“……”不空想骂娘。

“喵喵喵！”丑奴儿表示同意，只是这胖猫貌似没见过楚天遥。

“你对你师父了解多少？”不空眯起了眼睛，微笑着。

只是张漠觉得大和尚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对自己师父了解多少？他认真思索着。

自从认识师父后——其实在遇到佛国使团之前自己连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师父的话一首不多，每天就是让自己白天劈柴、晚上打坐、其余时间“背”地图。

除了注意到师父眼中总是有着淡淡的忧伤，好像有什么伤心往事之外，自己对师父还真没什么了解。

“想不想知道你师父的往事？”

“想！但是……”

“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某不会说你师父坏话的。”

“嘿嘿！”张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这意思！”

“关于你师父，要从八十年前说起。”

张漠安静地坐着，目光中闪烁着激动。

“八十多年前，江湖上好像凭空出现了七位绝顶高手，也就是后来被人们称为‘七绝’的七个人。嘿嘿，这七个人里自然有我了！咳咳！”

不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谓凭空出现，自然不是真的凭空出现，只是我们七人之前都默默无闻，却又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期出现在江湖上，让人们觉得奇怪罢了。”

“七绝里有我师父和大和尚您，还有五个人是谁？”

“其他五人，分别是昆仑派何灵素、茅山上清派刘得常、崆峒派方正、青城派余渊、丐帮杨洪升。”

张漠心中默念着，除了杨洪升，其他西人师父多少都和自己提到过一些。

不空说道：“其实一开始，人们是称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为‘七圣’的，但是圣人的说法是儒家的，我们七人里不但没有儒生，和尚道士却不少，所以最终改成了‘七绝’。”

和尚道士却不少？张漠心中暗笑，七人之中，师父和丐帮杨洪升非佛非道，茅山上清派刘得常是道士，不空是和尚，好像僧道各一人，但昆仑派何灵素、崆峒派方正、青城派余渊三人是半道半俗。先不说俗、道两家谁占得多，佛门肯定是最弱无疑了。

“在黄巢乱军攻入长安之后，天下大乱。军阀割据的同时，由于没有了官府的弹压，盗匪横行，整个江湖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我们七人在那种形势下，迫不得己中断修行，开始行走江湖。十余年间，大小千余战，诛杀了数不尽的魔头，可是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越杀越多呗！”张漠努了努嘴，说道：“师父说过，唐亡之后，短短五十三年间，经历了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十西个皇帝，平均每个皇帝在位不到西年，人世间同地狱。”

不空接着说道：“五代的军头们，哪会把皇帝放在眼里，比如后晋的成德节度使安重荣，他就公开说过，‘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如果只是少数将领、官员如此残暴，哪怕是某个皇帝残暴，我们还有可能为民除害，可是整个天下的军人们几乎都如此嗜血残暴，我们深感无能为力！”

张漠有些不以为然，他反驳道：“大和尚不是曾经以一己之力诛杀黄巢乱军千余人吗，如果你们七人联手，就算不能把那些残暴的将领们都杀了，但至少可以杀鸡儆猴，让他们有所忌惮。”

“漠哥儿还是对那个黑暗的时代知道的太少了，我讲几件事与你，或许你就明白了。”

不空长叹一声，仿佛想起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时代，缓缓说道：

“那些军头们互相攻伐己经不叫事了，让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是，吃人这事在五代十国时期竟是司空见惯，有些将军和士兵甚至把人肉当作了一种美食。比如：南唐李赞华喜欢喝人血，后汉赵思绾则酷爱吃人的肝胆，吴国伪帝杨行密更是残暴，他行军时从不多带粮食，因为他的军粮就是沿途百姓……”

没有理会张漠的目瞪口呆和弓背炸毛的丑奴儿，不空继续说道：“五胡之乱时，虽然也有大规模吃人的现象，但也就局限在那么几国几族，但是到了五代，几乎每个势力都存在这种吃人的现象。”

“总有例外吧！”

“我大宋太祖皇帝的军队如何？”

“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威武之师！”张漠把他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当年在澧州，大宋枢密副使李处耘，下令将南楚的数十名俘虏烹煮，让手下士兵给当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