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众矢之的

临风那句“苏尚仪…也需出席”，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苏茉最后一丝睡意！

靖王萧夜宸的接风宴？让她出席？

苏茉躺在里间的床上，猛地睁大眼睛，浑身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

刚经历了赵德彪私宅的九死一生，又收了柔妃送来的“催命符”，现在还要去参加靖王——那个被她“献上”铁证的仇家——的接风宴？！

这哪里是休养？这分明是嫌她死得不够快！

暴君萧夜凌，他到底想干什么？！

把她当鱼饵丢进鲨鱼群里吗？！

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竖起耳朵，听到外间临风似乎又和秋云嬷嬷交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揽月轩再次陷入沉寂，但苏茉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挣扎着坐起身，感觉头昏脑涨，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精神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姑娘，您醒了？”月儿听到动静，端着一碗清粥和小菜进来，脸上满是担忧，“您感觉怎么样？临风大人刚走…”

“我听到了。”苏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安，“月儿，三天后…靖王的接风宴…我真的要去？”

月儿放下托盘，小脸也皱成一团：“是…临风大人是这么传陛下口谕的…姑娘，这可怎么办啊？那靖王…还有柔妃娘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秋云嬷嬷沉稳的声音响起，她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来，脸色凝重，“姑娘，事己至此，怕也没用。陛下让您去，必有陛下的用意。您只需记住，谨言慎行，万事…以陛下为先。”

接下来的三天，苏茉在揽月轩过得如同惊弓之鸟。

身体在汤药的调理下逐渐恢复，但精神上的压力却与日俱增。

她努力回忆原著中关于靖王萧夜宸的一切细节——阴险狡诈，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对暴君萧夜凌表面恭敬，实则恨之入骨。

而她苏茉，现在在他眼里，恐怕就是暴君手里一把刚捅了他心腹赵德彪的刀！

秋云嬷嬷也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打探着宫宴的消息和靖王的动向。

得到的消息更让人心头发沉：靖王此次回京，声势不小，据说带回了北境大胜的消息，陛下设宴，既是接风，也是安抚。

宴席设在御花园临水的清音阁，规模不大，但能列席的，皆是宗亲重臣和后宫有头有脸的妃嫔。

而她苏茉，一个刚擢升的御前尚仪，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本身就极其扎眼，更别提她身上还带着“扳倒赵德彪”的标签！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傍晚时分，福安亲自带着两个捧着衣物的宫女来到揽月轩。

“苏尚仪，陛下吩咐，请尚仪换上这身衣裳，随咱家赴宴。”福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宫女捧着的是一套崭新的尚仪宫装。

并非普通宫女服饰，而是按女官品阶特制的，料子是上好的湖蓝色云锦，剪裁合体，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银色缠枝莲纹，既庄重又不失清雅。

旁边还配有一套简洁雅致的珍珠头面。

“谢陛下恩典，谢福总管。”苏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恭敬行礼。

在月儿和秋云嬷嬷的帮助下，苏茉换上了这身湖蓝色的宫装。

镜中的人，身姿纤细，面容在珠饰的映衬下褪去了几分憔悴，多了一丝清丽，但那双杏眼里，却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紧张和不安。

“姑娘，您…真好看。”月儿小声说着，眼里却满是担忧。

苏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背：“走吧。”

跟在福安身后，穿过熟悉的宫道，走向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的御花园清音阁。

越是靠近，苏茉的心跳就越快。

她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觥筹交错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属于高位者的威压。

踏入清音阁的瞬间，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好奇、探究、审视、不屑、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笼罩。

阁内布置得清雅别致，临水而建，晚风习习。

主位之上，萧夜凌一身玄黑常服，少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深沉内敛，俊美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显冷峻。

他正微微侧首，听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说着什么，似乎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下首左右两侧，分列着宗室亲王、朝廷重臣，以及几位盛装打扮的妃嫔。

苏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侧妃嫔首位、穿着一身嫣红宫装、美艳逼人的柔妃！

此刻，柔妃那双漂亮的凤眼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的怨毒和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在她旁边，另一位穿着素雅的妃嫔投来一丝怜悯和好奇的目光。

而在左侧臣工首位，一个穿着紫色蟒袍、身形高大、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的年轻男子，正举杯饮酒。

他放下酒杯的瞬间，目光也扫了过来，正好与苏茉的视线对上！

靖王萧夜宸！

那双眼睛，深邃、锐利，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探究？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心底发寒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苏茉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强自镇定，垂下眼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

福安引着她，走向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靠近御阶下方，左侧臣工席位的末端，一个原本空置的小几旁。

这个位置，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恰好处于柔妃和靖王视线的交汇点上！

简首就是风暴的中心！

苏茉僵硬地坐下，感觉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尤其是柔妃那淬了毒的眼神和靖王那深不可测的打量。

她低垂着头，盯着面前案几上精致的点心和果品，却毫无食欲，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丝竹声悠扬，舞姬身姿曼妙。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恭维着靖王的“功绩”，赞美着陛下的“恩泽”。

一派祥和气氛下，暗流汹涌。

苏茉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变成案几上的一只花瓶。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更加热络。

靖王萧夜宸端着酒杯，起身离席，走到御阶之下，对着主位上的萧夜凌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臣弟此次能侥幸于北境有所斩获，全赖皇兄洪福庇佑，将士用命！臣弟敬皇兄一杯，愿我大梁国祚永昌，皇兄龙体康泰！”

“王弟辛苦。”萧夜凌端起酒杯，声音平淡无波，目光扫过萧夜宸，深邃难测，“饮胜。”

两人隔空举杯，一饮而尽。

就在萧夜宸放下酒杯，准备回座时，他的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坐在末端、极力降低存在感的苏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惊讶”：

“咦？这位是…臣弟离京数月，宫中竟添了如此清丽佳人？不知是哪位娘娘或是…” 他故意停顿，目光在苏茉身上的尚仪宫装上扫过，带着一丝玩味的疑惑。

他这一开口，瞬间将全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苏茉身上！

柔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好戏般盯着苏茉。

其他妃嫔和臣工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苏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僵硬，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众人面前！

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萧夜凌，带着一丝求救般的慌乱。

然而，萧夜凌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就在苏茉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时，萧夜凌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丝竹和低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她？”

萧夜凌的指尖随意地点向苏茉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件新得的玩意儿。

“御前新晋尚仪，苏茉。”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惊愕、探究、嫉妒的目光中，薄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让整个清音阁瞬间陷入一片诡异死寂的命令：

“苏尚仪，坐近些。”

“到朕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