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波洛咖啡厅的熟人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臂，皮肤被搓得发红，却冲不散那渗入骨髓的血腥味幻觉和琴酒病态掌控留下的、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降谷零抬起头，安全屋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疲惫，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嘴角被琴酒打破的伤口己经结痂，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再睁开时，镜中的眼神己经强行切换。属于波本的阴郁冷硬被压下，属于安室透的温和、谦逊、带着一丝阳光感的职业性笑容，如同精心调制的面具，重新覆盖上去。

嘴角的伤痕被巧妙地用粉底遮掩，只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他整理好熨帖的侍者制服，将昨夜的血腥与窒息彻底锁进灵魂最深处的囚笼。

米花町的日常，是他另一个战场，也是他暂时喘息、汲取力量的唯一缝隙。

推开波洛咖啡厅的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刚出炉三明治的气息。

榎本梓，元气满满的招呼声、顾客们轻松的交谈声、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构成一幅平和到近乎虚幻的图景。

“欢迎光临！安室先生，您来了！”榎本梓笑着打招呼。

“嗯，抱歉晚了些。”降谷零回以温和的笑容，动作流畅地系上围裙，迅速融入这温暖的日常节奏。

他熟练地为客人点单、研磨咖啡豆、操作咖啡机，蒸汽嘶鸣的声音暂时盖过了脑海中子弹的闷响。

指尖稳定地握着银质咖啡壶，将滚烫的褐色液体注入洁白的骨瓷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片刻。

风铃声再次响起。

“哟！小梓小姐！今天有什么推荐吗？”

一个爽朗又带着点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能轻易打破任何沉闷氛围的穿透力。

降谷零倒咖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滚烫的咖啡液在杯口边缘溅出极细微的一点。

他不动声色地用布擦去，脸上笑容未变，缓缓转过身。

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便服，风尘仆仆，却带着一种警视厅精英特有的干练气场。

为首那人，一头标志性的天然卷黑发随意支棱着，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玩世不恭又锐利如刀的气质——松田阵平。

他旁边，萩原研二，笑容阳光灿烂，一双下垂眼弯弯的，亲和力十足，正熟稔地和榎本梓说着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咖啡的香气、阳光的温度、杯碟的轻响…所有的日常背景音瞬间退潮。

降谷零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了一下，如同撞在冰冷的铁壁上。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诸伏景光带来的冲击尚未平息，松田和研二…这两个警校时期打闹互损、生死与共的挚友，此刻站在他面前，站在这个被他用谎言和鲜血浸染的“安室透”的世界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他能闻到昨夜“夜莺”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的铁锈腥甜，能感受到琴酒冰冷指尖捏碎他下颌骨的剧痛，能听到BOSS那非人意志穿透灵魂的低语…而眼前，却是松田大大咧咧拉开椅子的声音。

是萩原研二笑着点单的声音，是活生生的、带着警徽光芒的、他发誓要守护的挚友。

扮演！必须完美扮演！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发出警告。

波本的本能如同最精密的程序瞬间接管。

降谷零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甚至因为“老顾客”的到来而显得更加真诚温暖。他端着两杯清水，步伐平稳地走向他们靠窗的位置。

“松田警官，萩原警官，下午好。”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尊敬，“还是老样子？冰美式和火腿蛋三明治？”他自然地报出他们的习惯，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目光习惯性地带着审视，扫过安室透的脸，在他嘴角那抹被精心遮掩的微红上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啊，小哥，第一次见新来的吗？”他随意地应着，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降谷零身上扫视，

“不过今天…给我换个刺激点的。来份特辣的咖喱饭！再来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要最苦的那种！”

他咧嘴一笑，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挑衅意味。

“阵平酱，空腹喝那么苦的咖啡对胃不好哦。”研二无奈地笑着摇头，转向降谷零时，笑容温和无害，却又带着玩味。

“小哥，别理他。我要冰拿铁，三明治照旧，谢谢。”他的目光清澈友善，没有任何探究，只有纯粹的放松。

“好的，请稍等。”

降谷零微笑着记下，转身走向吧台。背对着他们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冰冷和紧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松田那审视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那家伙的首觉敏锐得可怕！刚才那微小的停顿…他察觉到了吗。

降谷零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研磨咖啡豆的机器发出规律的嗡鸣，蒸汽喷涌。他需要绝对的冷静。松田和研二的出现，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瞬间照出了他身处深渊的黑暗和污浊。

昨夜亲手终结“夜莺”生命的冰冷触感再次袭来，琴酒那病态的掌控如同无形的锁链勒紧咽喉，BOSS那洞穿一切的“凝视”寒意刺骨…

这一切，都与眼前咖啡厅的温暖平和、与挚友身上那未曾熄灭的警徽光芒，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绝望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吞没。

降谷零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背后是昔日挚友温暖的目光，而他却必须戴着“安室透”的面具，扮演一个与黑暗同流合污的陌生人。守护？

他手上沾满了同路人的血！摧毁？组织的冰山庞大得令人窒息！他还能坚持多久？信念…在这样无休止的黑暗侵蚀下，真的不会碎裂吗？

就在这时，松田那边传来他拔高的、带着点不满的声音：“喂喂喂！hagi！把你那堆破铜烂铁收起来！吃饭呢！”

降谷零下意识地侧目瞥去。

只见松田正皱着眉头，嫌弃地用叉子敲了敲萩原研二摊在桌面上的一小堆金属零件——那显然是某种精密装置的拆解部件，可能是某个新型炸弹的触发装置。

研二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其中一个细小的簧片，对着阳光观察，闻言头也不抬，语气轻松：

“别急嘛阵平酱，灵感来了挡不住。你看这个应力点，设计得很刁钻啊，要是再优化一下感应延迟…”

降谷零的心猛地一颤！

眼前的画面瞬间与警校时期的无数个午后重叠：

训练场上，松田叼着烟拆解着最新缴获的炸弹模型，嘴里骂骂咧咧却眼神专注；研二则拿着图纸，兴奋地讨论着如何优化某个排爆流程，笑容灿烂。

那份为了守护而燃烧的热情，那份对技术的纯粹执着，那份生死与共的信任…从未改变。

一股滚烫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暖流，猛地冲散了盘踞心头的冰冷绝望！像一道刺破厚重乌云的光柱，瞬间照亮了他灵魂深处那块几乎被黑暗淹没的顽石！

是的！他的信念从未改变，不为自己只为让他的挚友们可以在光明之下放肆大笑。

他眼前闪过诸伏景光在仓库狙击时冰冷的剪影，想起他深蓝色眼眸中那片被强行压抑的深潭。

他们都在这里！在黑暗的最深处。松田和研二在阳光下拆解着危险的装置，是为了守护；他和景光在阴影中沾满血腥，同样是为了守护。

守护这片土地上像松田、研二、像那家咖啡店老板娘和她女儿那样，所有沐浴在阳光下、理应拥有平静生活的人，摧毁组织的冰山，就是为了守护这平凡的日常。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血腥与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他心中那几乎被压垮的信念之火！

它不再摇摇欲坠，反而在黑暗的映衬下，燃烧得更加炽热、更加纯粹、更加不可动摇！

降谷零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完美的职业笑容，端着松田那份特辣咖喱饭和黑咖啡，稳稳地走向他们。

步伐坚定，目光清澈。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深渊依旧在侧，锁链依旧加身，但灵魂深处那块顽石——那份守护的信念——在旧日挚友无意间点燃的光芒下，己然化作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他走到桌边，放下餐盘，声音温和而沉稳：“松田警官，您的特辣咖喱和黑咖啡，请慢用。”

[尽力塑造好每个角色，可能有点虐。结局会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