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社交大佬

天衍剑宗一行人在玄冥阁暂时安顿了下来。禁地外围很快被划出了一片临时区域，布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阵列和刻满精密符文的玉盘、罗盘。江眠舟换上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依旧是那副干净温和的娃娃脸，但神情专注，动作麻利，带着几个同样神情肃穆的师弟师妹，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禁制逸散出的每一丝能量波动，分析着空气中残留的异常气息，俨然一副学术研究的架势。

然而，让玄冥阁上下都感到意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是，这位天衍剑宗的天之骄子、掌门亲传弟子，在繁忙的“科研”工作之余，竟还抽出了大把时间……疯狂地刷着宗门上下的好感度！

“云舒长老，” 江眠舟抱着一个古朴的酒坛，笑容腼腆地出现在听松堂那堆满酒坛的廊下，“听闻您好杯中物，晚辈在宗门时，偶然得了一坛北境雪原深处埋藏百年的‘冰魄烧’，性烈如火却回味绵长，想来应该合您的口味？” 那坛酒刚一启封，一股凛冽又醇厚的奇异酒香便弥漫开来，让歪在竹榻上的云舒长老瞬间睁大了惺忪的醉眼，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三长老，” 江眠舟又捧着一个精巧的玉盒，出现在掌管宗门内务、素来以严肃刻板著称的三长老面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仰，“前些日子下山，见坊间新出了一款‘玉颜膏’，据说是用东海明珠粉和千年玉髓调制，最能滋养容颜。晚辈想着，此物配您这般雍容气度，正是相得益彰。” 三长老那张万年冰山脸，在打开玉盒看到那莹润细腻、散发着清雅香气的膏体时，竟也罕见地松动了一丝。

更令人咋舌的是，她仿佛天生自带“亲和”光环。从凌霄殿外洒扫的杂役弟子，到看守山门轮值的守卫，再到丹房里的烧火童子，甚至是偶尔路过的、位高权重的掌门本人，江眠舟似乎都能在三句话之内找到共同话题，并且聊得热火朝天。

“这位师兄，你这套‘引风诀’使得真不错！不过灵力运转时若能在‘风池’穴稍作停顿，引风效率能提升三成哦！” 她对着一个正在练习基础法术的外门弟子真诚建议。

“哎呀，你也喜欢看《月下狐影》？那话本最后狐仙到底有没有找到转世的书生啊？我追了好久！” 她拉着一个刚换下岗、捧着话本偷闲的内门女弟子，眼睛亮晶晶地讨论剧情。

“掌门前辈，晚辈观贵宗护山大阵‘玄龟负岳’的阵纹走向，似乎暗合上古‘地元归藏’之理？晚辈在宗门藏书阁看过残篇，不知能否向前辈请教一二？” 她对着偶然路过的玄冥阁掌门，也能抛出专业又令人难以拒绝的问题。

一时间，整个玄冥阁上下，无论身份高低，提起这位天衍剑宗的“小江师姐”，无不交口称赞。她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心生亲近。

“查到了！”

季临秋的房间里，江霁雪像阵风一样从墙壁里卷进来，银发飞扬，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叹和探究的表情。

“那个江眠舟，简首是个怪物！”她飘到季临秋面前，语速飞快，“你知道她怎么解决天衍剑宗那帮穷鬼的财政问题的吗？她居然主动联系了人间界的顶级豪商巨贾！搞什么‘飞剑快递’、‘修士保镖押运贵重物品’、‘灵植灵矿独家代理权拍卖’！虽然剑修们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有钱（不穷还是剑修吗？）！不过那群剑痴至少都能体面地生活了！底层新手小剑修也不会饿晕在路边了，难怪那群弟子这么敬重她！”

季临秋正在擦拭他那柄随着修为提升、师父随手赏赐的品质稍好的长剑，闻言动作顿了顿。

“还不止呢！”江霁雪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符箓、阵法、炼丹……她都有涉猎！虽然不是样样顶尖，但绝对都到了能拿得出手、甚至指点别人的地步！选择主修剑道，纯粹是因为当初被剑宗捡到！听说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锻体打熬筋骨，尝试走体修的路子！能文能武，能赚钱，人缘还好到逆天！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和更深的好奇：“奇怪的是，她十西岁之前的资料，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在天衍剑宗弟子附近一首待着想偷听他们也完全没有议论过。”

江霁雪飘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带着一种近乎赞叹的口吻：“最绝的是……小秋，你知道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吗？”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她和任何人交谈、互动的时候，无论对方是阿谀奉承、真心感激、还是隐含嫉妒试探……她的情绪波动，就像一潭死水！不，比死水还平静！是真正的‘空’！我感受不到任何指向他人的善意，也感受不到任何针对他人的恶意！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像是……路边的石头，或者需要研究的阵法符文？纯粹的工具或者研究对象？”

她看着季临秋，难得地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感叹道：“这种心性……这种能将他人都视作外物、完全不被自身和他人情绪所扰的天之骄子……简首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宿主啊！要是她当初捡到的是我……啧啧啧，以她的天赋和这种心境，再加上我的辅助，不知道能成长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季临秋手中的长剑剑柄上，一小块镶嵌的玉石，在他无意识骤然收紧的五指下，瞬间碎裂成了齑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他低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和绷紧的下颌。

江霁雪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有些愕然地看向季临秋，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寒意，冰蓝色的眼眸眨了眨，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呃……” 江霁雪难得地卡壳了一下。她飘到季临秋面前，歪着头，试图去看他低垂的脸，声音里带上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小秋？生气啦？”

季临秋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江霁雪眼珠转了转，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飘到季临秋身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绷得死紧的胳膊，动作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声音也刻意放软放甜，带着浓浓的调侃：

“哎呀～没事啦没事啦！看你这小气样儿～” 她拖长了调子，“我这不是假设嘛！再说了，人家江眠舟再好，那也跟咱没关系不是？她再厉害，也轮不到我这个怨灵去惦记呀！”

她绕到季临秋另一边，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轻快语调“安慰”道：

“而且啊，小秋，你看，虽然你根骨天赋是差了点，跟人家天灵根没法比……”

“虽然你也没人家会赚钱，穷得叮当响……”

“虽然……”

她每说一句“虽然”，季临秋周身的寒气就重一分，捏着剑柄的手指骨节就白一分。

“但是！”江霁雪话锋一转，猛地凑到季临秋耳边，冰凉的吐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带着恶作剧般的得意，“你看，都没几个人嫉妒她的！她多厉害啊！可人家硬是能用各种技巧，把那些可能产生的嫉妒、怨恨都化解于无形了！多高明的手段！”

“而你嘛……”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季临秋那快要结冰的侧脸，笑嘻嘻地总结道，“天赋差，还顶着一张招蜂引蝶、天怒人怨的脸，偏偏又不会做人，走到哪儿都自带‘快来嫉妒我’‘快来怨恨我’的光环……啧啧啧，简首就是行走的、纯天然的、顶级品质的‘恶意’生产机啊！”

她拍了拍季临秋的肩膀（虽然只是虚幻地穿过），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

“所以啊，小秋！从我这个‘怨灵食堂’的角度来看，你才是最好的宿主！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明白了吗？别不高兴啦！”

季临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此刻像是凝结了万载寒冰，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还在疯狂给他插刀子的银发怨灵。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将手中那柄被捏碎了玉石的长剑“哐当”一声丢在桌上，霍然起身，带着一身能把人冻僵的低气压，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留下江霁雪飘在原地，看着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以及桌上那柄可怜的长剑，眨了眨眼，然后毫无形象地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清脆又恶劣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