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片初香惊四座

御膳司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暗，灶房里几盏省油灯还没熄，火苗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的影子。

小桃天没亮就爬起来烧水，围裙底下硬邦邦的——昨晚苏姐姐塞给她的云片糕，她用帕子包了三层，藏在最里层。

"小桃！

发什么呆？"负责切菜的张婶用刀背敲了下菜板，"还不把今日份的粳米扛来？"

小桃手忙脚乱应着，转身时帕子角从围裙里滑出来，被眼尖的二等厨娘春杏瞅见了。

春杏正蹲在灶前添柴，凑过来拽了拽帕子："藏什么好东西？"

"没、没什么......"小桃往后缩，帕子却被春杏扯了个正着。

一块裹着桂花蜜的云片糕骨碌碌滚到地上，甜香"轰"地散开来，像一把细盐撒进滚水，瞬间漫过整个灶房。

正在擦案几的刘妈首起腰，鼻尖动了动："这味儿......比尚食局的蜜饯还鲜？"

切菜的张婶把菜刀往案上一搁，蹲下身捡起糕点："哟，瞧这纹路，薄得能透光。"她用指甲轻轻一掰，糕体应声裂开，露出内里细密的蜂窝孔，"谁做的？

御膳司几时出了这等手艺？"

几个低阶厨娘围过来，春杏抢着咬了一口，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软得能化在嘴里！

比上个月给德妃娘娘做的玫瑰酥可强多了......"

"吵什么！"

一声厉喝像冰锥扎进热汤。

周玉娘端着茶盏跨进灶房，银护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扫过围作一团的众人，目光落在张婶手里的半块糕点上，眉峰一挑："谁私自动了御膳司的材料？"

小桃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春杏慌忙把剩下的半块塞进嘴里，含糊道："周姑姑，是小桃......"

"我做的。"

苏挽棠从后间走出来。

她昨夜被杖责的伤还没好全，走路时腰板却挺得笔首，"昨夜在柴房练手，用了半袋糯米、两勺桂花蜜。

材料钱我这个月从月钱里扣。"

周玉娘的茶盏"咔"地磕在案几上。

她盯着苏挽棠苍白的脸，想起前日这丫头打翻贵妃羹被杖责时的惨状——原以为是个没出息的，倒藏着一手？"练手？

御膳司是你家灶房？"她抬手要去夺张婶手里的糕点，"私自做点心坏了规矩，全给我扔了！"

"慢着。"

门帘被掀起的声响混着风里的甜香。

绿芜穿着湖蓝绣金衫子站在门口，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这糕点的香气，倒像极了端妃娘娘从前在娘家时爱吃的。"她走过来，指尖捻起半块云片糕，"能让我带回去给娘娘尝尝么？"

周玉娘的手悬在半空，嘴角抽了抽。

端妃虽失宠多年，到底是皇帝潜邸时的旧人，她一个御膳司掌事，可不敢轻易得罪。"绿芜姑娘既然开口......"她扯出个笑，"原是苏挽棠练手的，若不合娘娘口味，可莫要怪罪。"

苏挽棠垂着眼，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系统提示音刚在耳边响过——"青芽阶茶点触发味觉共鸣，目标好感度+10"。

她知道绿芜这一问，正是机会。"是我手艺粗陋，若娘娘不嫌弃......"

绿芜扫了她一眼，把糕点收进锦盒："你且等着。"

端妃的凤仪殿里，檀香混着云片糕的甜香。

端妃倚在软枕上，筷子尖挑着半块糕点，眼尾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像......像我阿娘从前在苏州做的。"她咬下一口，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那年我及笄，阿娘在茶席上摆了这糕，说'阿棠以后嫁了人，吃着这甜，便不觉得宫里头苦了'......"

绿芜站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端妃泛红的眼眶。

娘娘这些年在宫里谨小慎微，连笑都不敢大声，今日倒像换了个人。"娘娘可要奴才再去御膳司取些？"

端妃着瓷碟边缘，目光忽然锐利起来："那厨娘叫什么？"

"苏挽棠，三等厨娘。"

"苏......"端妃低低念了一遍，"去告诉御膳司，这糕做得好。

再......"她顿了顿，"把我那罐明前龙井送过去，就说赏给做糕的丫头。"

御膳司的日头爬上屋檐时，消息像长了翅膀。

春杏把擦案布往桶里一甩："听说端妃娘娘把云片糕吃了个底朝天？"张婶往灶里添柴，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我就说这丫头不简单，前日被杖责都没哭，到底是有本事的。"

周玉娘站在廊下，看着苏挽棠被几个厨娘围在中间。

她捏紧了手里的账本，指节发白——本想借前日的事立威，倒让这丫头得了端妃的眼。

罢了，端妃再失宠也是主子，她犯不着硬碰。

苏挽棠站在窗前，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她发间。

她望着御膳司青灰色的屋顶，心里算盘敲得响：端妃的茶叶该快到了，有了好茶叶，就能做碧螺春酥；有了碧螺春酥，就能接近更多妃嫔......

"苏姐姐！"小桃从门外跑进来，脸蛋红得像个苹果，"绿芜姑娘来了，说端妃娘娘赏了你东西！"

苏挽棠转身时，看见廊下一道湖蓝身影转过影壁，锦盒在她手里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