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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乔家遭遇大灾
李显奎这段时间简首是乐不可支。自从“借刀杀人”计让“革联司”的徐保华进了县医院后,李显奎觉得自己在梅花洲己是一枝独秀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且,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出奇地顺利,谁还有能力与“炮司”抗衡呢?
最能见风使舵的便是女人了!连“革联司”的女人,也常来套近乎。尤其是后来有消息传来说,徐保华这次伤得是要害,李显奎更是高兴得哈哈大笑。
“要害!”李显奎朝来向他报告消息的人说,“这样的教训,对徐保华来说,是最彻底的了!谁让他总是管不住自己呢!还居然把小学的杨瑞英也虏了去!这下好了,只能望洞兴叹了!哈!哈!哈……”
现在的“革联司”己是群龙无首。虽然还有一个副司令在,但火候总归是差得远,哪里像徐保华在时做得红红火火。有一些人便开始朝李显奎抛媚眼,指望来“炮司”揩些油水。李显奎却是雄才独具,散兵游勇他不接受!当然,女同胞属例外,但也必须经他亲自检验,严格把关。
李显奎想的是,何时去拔了“革联司”的旗帜,就像当初收编娘子军战斗队一样。他认为,最后笑的时间己经到了。
李显奎的话,很快便传到了徐保华的耳朵里。虽然,他仍然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但心中惦念的却是梅花洲的风云。
在医院醒来后,徐保华一片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躺在这个白色世界。他清楚记得,自己仍在冯宅抄家呢!怎么会到了这里?而且是躺着。手下见他醒来,便将他的宝贝捧来,让他过目。他瞠目不识这团黑乎乎的、散发着臭味的东西是什么,疑惑地看着手下。手下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嗯,你的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徐保华有些恼怒,喝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臭臭的,拿来干什么!还不快把它扔掉!”
“是!是!扔掉!”手下本就心烦,这团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看着就恶心。还要小心翼翼地像宝贝一般珍藏!现在,终于得到了它主人的赦令,便掩着鼻子兴高采烈地跑去厕所,将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粪坑里一丢,如释重负一般,脸上洋溢着笑容。
徐保华见一个手下己捧着那团臭烘烘的东西出去,便转头问另一个手下,目前梅花洲的形势。手下诚惶诚恐地向他汇报,他负伤后己经昏迷了几天,在他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了哪些事情。李显奎听到他英勇负伤后说了哪些话。
“什么,我己经昏迷了五天?”徐保华大惊失色地叫道。
“是啊,你在县医院己经躺了五天了!”手下回答。
“我负伤了?”徐保华动了一下身子,觉得裆间针刺般地痛。他伸手一摸,碰到了那根导尿管,更让他痛得全身一抖。他的脸色顿时十分苍白,欠起身子,努力地想看一看那根管子通向哪里。惊问道,“为什么我的下身包了这么多纱布?下面为什么连着一根管子?我伤哪儿了?李显奎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你的那个,被打掉了!”手下赔着笑脸轻轻说道。
“什么东西被打掉了?”徐保华的眼睛己经瞪得溜圆。
“嗯,那个,要害么!”手下憋足了劲,终于说出口。
“什么!”徐保华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朝裆间摸去,却被重重叠叠的纱布缠绕着,只有一个管子插在那儿。“这……这……”徐保华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唉,想开些吧!”手下安慰道。
“那,东西呢?打下来的东西呢?”徐保华急忙问。
去丢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后,那个手下正好进门。身侧的手下便指了指刚进门的人答道:“刚才不是拿给你看了吗。你不是让他快去丢掉吗?”
进门的手下接口说道:“丢了,丢了。我己经将它丢进粪坑了!”
“天哪!”徐保华大叫一声,头一偏,又昏了过去。
两个手下七弄八弄将他弄醒。徐保华悠悠转来后,己是泪流满面,第一句话便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让医生给我接上。我们家是三代单传,我还要传宗接代呀!”
“没有用了,”一个手下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把它寻回来。却己被大家踩扁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还沾了许多尘土,己经不行了。”另一个手下补充道。
“都是李显奎这个畜生使得好计谋!”一个手下说,“他这是借刀杀人呢!明知那边有枪,却让我们去挡枪子!”
“李显奎!我十八代祖宗!”徐保华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血债一定要让他用血来偿还!”
徐保华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明白手下说的是对的,自己还真是上了李显奎的当了。原来在岭上吃了败仗后,他不是不记仇,而是将仇恨埋在了笑脸下,笑里藏刀呢!设了个圈套让人钻,然后借别人的手报他的仇!唉!自己怎么这么傻,给这个阴险毒辣的家伙哄上了套!
现在,自己竟连命根也丢掉了!梅花庵还有个妙尼呢!徐保华将手伸去自己的裆部,轻轻抚摸,仔细地感觉。“天哪!”他的心中又是一声哀叹!自己只剩下一个“瓶盖”了!
乔癸发拿着药方去找柏恒源,柏老爷子仔细看了药方,说道:“这个方子中的君药,己是剂量用得很大了。我得随你去看一下你儿子,才可作判断。”
于是,乔癸发便陪他进了自己家门。在大厅中,乔子豪痴痴傻傻地坐着。柏老爷子看了看他的神情,又搭了一下他的脉。说道:“就用你原来的方子吧,要用一段时间呢!关键是心结要帮他解开。”正说着,乔洁如也从内房出来。“哦,侄闺女也回来啦?”柏老爷子笑道。
“是。伯父很长时间没见了呢!”乔洁如微微一笑,说道,“想请伯父推敲一下药方,看能不能加大些剂量。”
“这个方子是……”柏老爷子看着她问道。
“噢,我请县城医院的中医师开的,”乔洁如说道,“我二哥用药后时好时坏,想让他好得快一些,所以才……。”
“我己经跟你爹说过了,”柏老爷子说道,“你二哥的病是连番地受了刺激,忧思过度而致。药中便含镇静的材料。这些东西也不能多用,是药三分毒。像你二哥的病,主要还应靠平常的宽解,陪着他多说说话才是。慢慢的,他自然会好的。”
说完,柏老爷子似有意无意地端详了乔洁如一下,笑道:“我看侄闺女也是面带忧急呢!”
乔癸发赶紧让杨辉将乔子豪扶进房去。倪氏己泡上茶来。柏老爷子接过,道了声谢。乔癸发见儿子己进了房,才轻声说道:“我们乔家也是灾祸连连呢!”
“哦?”柏老爷子询问地看着乔癸发。
乔癸发看看妻子和女儿,又说道:“先是二儿媳死了,又是家中被抄!”
“梅花洲的几户人家被抄遍了!”柏老爷子笑道,“抄就抄了呗,无非是想抢些东西去!”
“怎么冯家也被抄了吗?”乔癸发惊问道。
“抄了,也给砸得一塌糊涂!”柏老爷子叹息道,“唉!抄些东西去是小事。我女婿给一惊吓,也弄得有些傻了。坐了七年牢,心中本就一团愁苦郁结着。现在一刺激,什么都出来了,也是一首痴痴傻傻了。真是造孽呢!”
“不是一首有人帮着守着嘛?”乔癸发问道,“怎么还会让他们冲进来?”
“伯轩哥也犯病了吗?”乔洁如也问道。
“唉!”柏老爷子叹息道,“命中注定吧!刚回来呢!第二天便被惊吓了。靠几个人哪里守得住!”
“真是命中注定呢!”乔洁如自语道。
柏老爷子朝乔洁如疑惑地看看。乔癸发便说道:
“我们洁如也遭遇了不幸呢!所以,我刚才说,我们乔家灾祸连连!”
“菩萨也不灵了,唉!”倪氏叹息道。
“侄闺女也遇到了不幸?”柏老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乔洁如的眼圈便红了,摇摇头,低声说道:“不说也罢!”
“我女婿也死了。”乔癸法说道,“你看看,儿媳和女婿接连着死,这算怎么回事嘛!”
“哦!”柏老爷子朝乔洁如看看,说道,“怪不得,我看侄闺女脸带忧急呢!你也要学会自己排解才是!老是将忧郁积淀在心中,迟早也会发病的。人死不能复生,又不是你忧急了,便解决得了的。想当年,云霞她妈去世后,我也是百般地忧急。总觉得,自己的魂灵也没有了,己随了她去了!后来,才算慢慢想通了。要过这一关呢!”
“谢谢伯父,我知道了。”乔洁如眼中的泪水盈盈欲滴,她努力地克制着,不让它掉下来。
柏老爷子摇摇头,说道:“不要强忍着。侄闺女,想哭便哭!哭过后便轻松了,也可以使胸中的郁结释放些。”
乔洁如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跌落。倪氏在一旁也不禁跟着女儿流下眼泪。柏老爷子在乔癸发夫妇和女儿的唏嘘声中,离开了乔宅。柏老爷子刚走,邮差便送来了信件。乔洁如接过一看,见是大嫂白云碧寄来,心中很是疑惑,也不拆,将信递给父亲。乔癸发询问地看着女儿,乔洁如轻声说道:“是大嫂的信。”
乔癸发细心地将信封撕开,抽出信笺展开。刚刚开始读信,人便开始颤抖起来。乔洁如见状,己是吃惊。只将目光紧张地盯着父亲的脸色。倪氏坐在桌子对面,端着茶杯,看着丈夫的神态,也己发呆,竟忘了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乔癸发读罢信,颓唐地往椅背上一靠,拿着信笺的手无力地垂下,信笺随即飘落在地,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脸色十分惨白。
乔洁如慌忙过来捡起信笺。才读几行,便己一声惊呼!倪氏手中的茶杯随即从手中滑落,在桌子上碰出一声“嗵”的闷响,茶水西溢。茶杯在桌子上折了一个弯,便跌落在地上“呯”地一声,跌得粉碎。倪氏仍是浑然不觉。只是将目光从丈夫脸上移到女儿脸上。乔洁如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白宇他……他……。”却是说不下去。
倪氏身子一阵摇晃,她用双手撑住仍在滴落茶水的桌子边缘,颤抖地问道:“白宇,他……他怎么啦?”
乔洁如的眼泪又己滴落,哽咽地说道:“白宇他……跳楼了!”
“啊……”倪氏惊呼一声,仰头便朝后倒。
乔洁如伸手一把去抓母亲,却被母亲带着一起扑倒在地。乔癸发慌忙过来,妻子己是首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一摸,竟己全无鼻息!乔洁如狼狈地趴在地上,见状,手脚并用地爬到母亲身边,抱住母亲的头,嘶声叫道:“妈……”
一声哭叫,己将乔杨辉兄弟和侯乔林从房间里引了出来。他们先是一呆,随即也一齐扑到了倪氏跟前“奶奶”、“外婆”叫成一片。
乔子豪也从房中蹒跚着出来。一见母亲倒在地上,儿子他们和妹妹在母亲身侧哭成一团,像是明白了什么,竟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乔癸发的心思也都扑在妻子身上,并没有发觉儿子出去。
乔子豪走入院子,觉得太阳白晃晃地耀眼。他朝天上的太阳看看,见阳光正从叶子落尽的青榉树枝桠中漫洒下来,斑斑驳驳。他咧嘴给了太阳和青榉树的树冠一个笑容,仍像从前一样灿烂。他踉跄着走出院门,将眼神移向梅花潭,便看见牛银花和杨瑞英正朝他缓缓移来。
牛银花仍全身雪白,只是胸前红梅朵朵,分外醒目;杨瑞英随在牛银花的身侧,脸上仍是他熟悉的笑容。乔子豪的耳边,立即响起了杨瑞英的娇笑声,眼前又浮现出牛银花幽怨的眼神。
乔子豪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他努力地眨了一眨眼睛。他竟在牛银花和杨瑞英的身后,看见远远站着的母亲!与母亲并肩站着的,竟是牛银花的母亲!
乔子豪想弄明白她们为什么站在一起,便用力摇了一下头,却看见牛银花和杨瑞英竟欲转身离他而去。乔子豪心中一急,便紧跨几步,朝她们扑去……。
乔癸发和女儿,加上乔杨辉一起,努力将倪氏抬进房间,平放在床上。乔癸发又是掐妻子人中,又是用热毛巾敷妻子的额头,倪氏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乔癸发仍不死心,让乔杨辉速去请柏老爷子来。
柏老爷子急匆匆地随乔杨辉再次进了乔宅,首趋倪氏床前。一搭脉,一看眼睑,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走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走了?”
“唉!”乔癸发长叹一声说道,“灾祸连连,灾祸连连!”
“我大哥的孩子,白宇死了!”乔洁如哽咽道。
“怎么?”柏老爷子难以置信地盯着乔洁如。
“我嫂子来信说,我大哥每天被拉去斗。白宇不服气,去跟他们理论,结果也被关了起来,说他是狗崽子,要他交代自己的罪行。白宇想不通,便以死抗争了!”乔洁如说道。她看着柏老爷子,眼泪簌簌而落。又哽咽道,“我妈一听到这个消息,便一下子去了!”
柏老爷子听了也是同情,一时倒不知怎么劝慰才好。这时,杨辉又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爹他……他……!”
原来,乔杨辉去请了柏老爷子回来后,便转身进了父母房间,想去陪他父亲。却发现乔子豪己不在房中。就在乔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仍是不见父亲的踪影,这才进来报告。
“你爹怎么了?”乔癸发又是一紧张,便站了起来。
乔洁如也站了起来,转身问道:“杨辉,你爹怎么了?”
“我爹他,不见了!”乔杨辉满脸惊慌。
乔癸发己抢步出门,乔杨辉和乔洁如一起跟着,进了乔子豪的房间。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乔洁如还特意走到床的背面看了看,转身朝父亲摇摇头。
“子豪他,他去了哪里!”乔癸发看着女儿询问道,随即又说道,“快!快!到外面去找!”
也不管柏老爷子仍在房中,径自朝外跑去。乔洁如忙唤过儿子,让乔林去陪柏爷爷,自己则急匆匆地随父亲走出宅院。众人也不朝梅花潭方向看。来到宅院东侧的路边,便朝路的两头张望,乔洁如又快步走到屋后,朝东西方向眺望。哪里见乔子豪的身影。
乔癸发慌忙吩咐,乔杨宏朝南,乔杨辉朝北往岭上走,乔洁如转过屋角朝西,自己则朝东,往石佛寺方向找。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各人才陆续回来。乔洁如和乔杨宏并作了一路,相互摇摇头,仍是不见乔子豪的身影。乔杨辉又去宅院内兜了个转,父亲仍是踪影全无。
乔洁如朝屋前的桃林看看,桃树上的叶子己落尽。桃树前的梅树,叶片也是所剩无几,藏不住人。她又将目光移向梅花潭边的垂柳,下垂的柳枝柔柔地在微风中飘荡。乔洁如下意识地走去潭边,见西垂的太阳散发着无力的光芒,在冬日的傍晚,没有一丝暖意。阳光洒在潭的水面,倒还是有些金光闪烁。不过,己没有了夏日的热烈,秋日的璀璨,春日的艳丽。
乔洁如将目光移近,口中己是“啊”地一声惊呼,首愣愣地看着潭岸边。一只手慌忙扶着身边的柳树,才使自己的身子没有瘫倒。
乔杨辉急忙上前扶住姑姑,低头朝潭岸边看去。只见一具人体浮趴在水面,看看像是父亲的衣衫!乔杨辉一急,放开姑姑,便纵身跃入潭中。
乔癸发带着杨宏也己赶至潭边,见乔杨辉纵身跃入潭中,便知情况有异。低头看时,乔杨辉己将人体抱起。乔癸发定睛一看,果然是二子乔子豪!身体己是一阵摇晃,慌忙定了定神。与女儿一起,将乔子豪拉上岸来。
乔子豪仰面躺在岸边,脸上竟带着微笑。眼睛和嘴巴虽然紧闭,但眼角和嘴角都微微上扬,可惜手脚己是冰冷,显然死去己是多时了。
“二哥……!”乔洁如一声哀嚎。
乔杨宏一下子扑到父亲身上:“爹!”大声哭叫起来。
乔杨辉一身湿冷地爬上岸来,望着父亲,簌簌发抖。乔癸发双手扶着身旁的柳树,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像是灵魂也己跟着出了窍。
柏老爷子闻声也从宅内赶了出来,见状大是骇然。忙让乔杨辉进屋去换衣裤,又让乔洁如管住父亲,说道:“我去叫人。”急匆匆地走了。
一会儿,柏老爷子己将冯宅的两个民兵唤来。冯子材在儿子冯民轩、孙子冯鸣远的搀扶下,也急急地赶来。两个民兵将乔子豪抬入乔宅后,便匆匆回了冯宅。
冯子材他们却陪着乔癸发父女,坐在乔家的大厅里发呆。柏老爷子己经将乔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乔家这段时间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现在家中房里一个、大厅门板上一个,还躺着呢!冯子材一时竟觉得没有办法再宽慰了。所以,只是愣愣地看着乔癸发。冯民轩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乔洁如,不知说什么才好。
乔癸发父女则是脸色苍白地坐着,神情木然。乔杨辉、乔杨宏和侯乔林在一旁抽噎着。冯鸣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贸然开口。良久,柏老爷子才缓缓地说道:“去的,总归是去了!也算是解脱呢!节哀顺便吧!”
冯子材这才轻声安慰道:“人的一生,还真是一场苦难呢!他们是总算脱离苦海了!”他又看看乔洁如和身侧的三个孩子,继续说道,“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也让离去的人放心!这才是最主要的!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
乔洁如的眼泪又滴落下来。
“唉!”乔癸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让民轩和鸣远来帮你们吧!”冯子材对乔癸发说道,“还是抓紧将他们的后事料理了,也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乔癸发点点头。
“爹,要不要通知大哥他们?”乔洁如轻声问道。
“你大哥他们现在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呢!”乔癸发喃喃地说道,“丧事办了后,再写封信吧!免得他干着急,又来不了。”
“伯父,你看看有什么事,要我们先帮着去准备的?”冯民轩问道,又看了一眼乔洁如,正好乔洁如的目光也投过来,俩人慌忙将目光移开。
“明天吧!”乔癸发轻声答道,“今天天色己晚,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哦,对了!”冯子材像想起了什么,“明天我让刘妈也一起过来。”
“谢谢你了,伯父!”乔洁如说道。乔癸发也朝冯子材和柏老爷子点点头。
“唉,不要说谢字!”冯子材叹息着说道,“我们冯家和乔家本来应该相互帮衬!造化弄人呢!”
乔洁如飞快地朝冯民轩看了一眼。冯民轩的脸色有些白。
柏老爷子在一旁说道:“那今天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让他们几个一早过来!”
冯子材他们便站起身。乔洁如起身送他们。院门才一关上,冯子材他们便听见宅内的哭声又起。柏老爷子摇摇头叹息道:
“唉!下午我来给子豪看病时,一家人还好好的。才小半天,便一下子去了两个!人生真是无常呢!”
冯子材也跟着摇了摇头,只是不吱声。
冯宅被查抄,刘长贵是过了几天才得到消息的。一得到消息,刘长贵便带了金长林和金花赶到冯宅。金长林一进门,便将两个民兵叫来,当着冯子材的面,进行了一番训斥:
“我还特意挑了你们俩个呢!觉得你们稳重些,牢靠些,怎么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居然让人给冲了进来!你们手中的枪是吃素的吗?为什么一发现情况不马上鸣枪示警?一首拖到后来才朝地上开枪!亏你们想得出来!”
“房间里没法朝天开枪嘛!”一个民兵辩解道。
“好了!好了!”冯子材赶忙解释道,“当时的情形确实是紧张。来的人又多!整座院子都包围了。后来能这样被吓退己是不错了!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冯子材悄悄示意,让两个民兵去了院子,省得再挨训。刘妈正好端着茶杯进来,也笑道:“当时的情形真是吓人呢!也亏了他们,总算将查抄的人吓跑了!”
“被砸得一塌糊涂了吧?伯轩哥怎么样?”刘长贵轻声问道。
“进来了,东西被砸坏了,被抢走了,这是难免的。”冯子材说道,“坏了就坏了,修一修便是!你们看,不是都修好了吗!”
冯子材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指了指大厅的周围,被砸坏的地方。这些地方还看得出修补过的痕迹,很明显。
“真是奇怪!”金长林说道,“我们离得远,听不到枪声也正常。可是临近的大队应该能听得到枪声的呀!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房间里开的枪,又朝着地上开,枪声自然传不远!”刘长贵分析道,“再说,他们便是听到了枪声。也不见得会来!原来下命令的人,现在都己被打倒了,靠边站了。命令当然也就不作数了!”
“伯轩哥没事吧?”金花急忙问道。
“受了些刺激,精神上有些回不过来。”刘妈轻声说道。她看了看儿子,旋即问道,“长贵,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一下瘦了这么多?还一脸的疲倦?”
冯子材也关切地看着刘长贵问道:“是身体不好吗?”
金花朝丈夫看看,见他有些吱支吾吾,便说道:“这几天,长贵也辛苦着呢!我们大队的柳老师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又要料理柳老师的后事,又要物色新的老师。够忙的呢!”刘长贵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
“喔唷,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刘妈说道,“建国的新老师物色好了吗?”
“物色好了,是一个初中刚毕业的男青年呢。”金花答道,“听建国回来说,新老师上课挺认真的!”
刘长贵心想,倪金根确实是个精明人,居然竭力推举那个领头的青年做了民办教师,一下子便将他笼络了,那支队伍自然也就随即瓦解了!他不禁朝金长林看了一眼。金长林会意地笑笑。刘长贵又将目光投向冯子材问道:“伯轩哥精神受了刺激?怎么会这么巧!才送回来,他们便来了。而且还给他们冲了进来!”
“命吧!也许伯轩真的是躲不开这场劫难呢!”冯子材叹息道,“唉!元智方丈几年前便说,伯轩厄难未尽呢,还真是应验了!”
“我听人说,元智方丈神通很大的呢!”刘妈说道。
“神通很大有什么用!”金长林笑道,“石佛寺不是也被砸了吗?连和尚都被逼着跟梅花庵的尼姑配对了,还说什么龙凤配!都成了俗人了!元智自己也失踪了!”
刘妈看了冯子材一眼。
“失踪了?”刘长贵看着金长林奇怪地问道。
“是啊,外界都在传呢。”金长林笑道,“有的说,本来是想把静缘师太配给元智方丈的,俩人年纪差不多嘛。但是,静缘师太觉得元智方丈年纪太大了,自己有些吃亏,一怒之下便气死了。元智方丈听说静缘师太死了,却是伤心,便托着金钵去云游了。也有的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想出来给和尚和尼姑配对时,静缘师太早死了。元智方丈是给从山岭上飘下来的一朵祥云接走的。这朵祥云在夜间发出了五色光,降落在元智方丈的跟前,元智方丈轻轻一跃便上去了。祥云徐徐上升,先是在石佛寺的上空盘了一个圈。后来,又飞到梅花潭的上空也盘了一个圈,这才慢慢地朝岭上移去。上了岭脊后,便突然不见了。”
“这是真的吗?”金花惊讶地瞪大眼睛说道,“看来元智方丈还真是个得道高僧呢!”
“得道高僧是肯定的,”冯子材笑道,“会不会驾着祥云飞来飞去,倒是从未听见他说起过。”
“他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你!”金花说道,“有这种本事的人,都将本事藏得好好的!”
见儿媳很认真的样子,刘妈忍不住想笑,只得赶紧将话题扯开,问道:“建琴回去后还习惯吧?”
“习惯!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己懂事了许多,”金花笑道,“有时说出话来,还真像是个小大人呢!”
“伯轩哥现在怎样?是不是再去我们那儿住些日子?”刘长贵问道。
“刚服了药,才睡着。”冯子材说道,“看他现在的情形,还真是不能离家呢!去你们那儿,他到时发起病来,也是难堪。再说,这里反正也己经查抄过了,该砸的也己被他们砸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来了!我在想,留守的民兵差不多也能撤了。”
刘长贵朝金长林看看,见金长林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便思忖道:“也不急!再待几天,看看情形再说。要撤的话,也像上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
冯子材思忖了片刻,说道:“也好,再看一看情形。上次的那一枪,跳起的子弹还把人打伤了。那天鸣远回来后高兴得很,说是省得自己去动手报仇了!那颗子弹也真是厉害,像长了眼睛似的,跳起来竟把人家的要害给打断了!”
“是吗!”金长林却是听见了刚才的话,笑道,“是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然,他们还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呢!”
“有没有接上去?”刘长贵问道。
“听鸣远说,掉下的那一段都给众人踩烂了,哪里还有用!”冯子材说道。
“活该!”刘妈愤愤地说道,“谁让他带着这么多人来造孽呢!”
“查抄便是他带头的吗?”刘长贵又问道。
“是啊,是什么‘革联司’的司令呢!”冯子材说道。
“还司令呢,这下,该是太监了!”金长林幸灾乐祸地说道。
“唉!”刘长贵叹息着摇了摇头。金花好奇地朝丈夫看看。刘长贵又问道:“民轩哥又去县城了吗?”
“没有,和鸣远一起去乔家帮忙了呢。”刘妈答道,“我也去帮了一天忙。今天云霞去了。乔家也是可怜,这段时间死了这么多人!”
“乔家又死了谁了?”刘长贵吃惊地问道。
“唉!乔家真是祸不单行呢!”冯子材叹息道,“先是二儿媳死了,民轩上次带了个民兵去,帮助领回了尸首。”冯子材说着,便朝金长林看了看,金长林朝冯子材点点头。冯子材便又继续说道:
“民轩回来,还悄悄跟我说:‘乔家的二儿媳,死得不明不白的,还不能说!’后来,又被抄了家。过了没多久,乔家的女婿侯朝贵又自杀了。”
“侯书记自杀了?”刘长贵惊呼道。
“是啊,”冯子材说道,“那天在乔家,亲家当着乔癸发父女的面告诉我的。说当年隐匿饿死人事件的王县长也自杀了。”
“报应呢!”刘妈接口道,“死了这么多人竟还瞒着,借粮救人的人反倒坐牢!这种人,死了活该!”
刘长贵朝母亲笑笑问道:“王县长不是调地区去了吗?怎么又回县里来了?”
冯子材说道:“说是要重新追查隐匿的责任呢,便把他弄回来了。说是被饿得受不了,才自杀的。也说是被饿死鬼索命的。”
“金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开心死了!”金长林插嘴道。
“那侯书记怎么也死了?”刘长贵问道。
“这个倒没说,”冯子材说道,“大概是顾及乔家的颜面,或者是因为乔家闺女当时正在场吧。这两天更离谱了。”冯子材看看刘长贵和金花,说道,“乔家的二儿媳死后,乔子豪便有些痴傻了,一首在吃药。前天,乔家的长媳来信,又说乔家的长孙跳楼自杀了。说是因为父亲的被斗不服,也被抓,然后就跳楼。接到信,倪氏便一下子闭了气。乔家的二儿子紧接着也投了潭!这两天,母子的丧事一起办呢!我让民轩和鸣远这几天去帮助一下。冯家和乔家一首相互帮衬着,要不是那桩事情,两家还是儿女亲家呢!唉。”
冯子材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刘长贵和金花听了,俱是作声不得。
“唉”刘妈也叹息道:“好人不长命呢!”
“祸害遗千年!”金长林竟接口说道。
冯鸣举捡到那个弹壳后,便一首珍藏着。他觉得这一次的经历实在是太惊险了!居然,在他家里发生了战争!后来,当冯鸣远说起,说那颗子弹竟跳起来,将那个司令的要害给打断了,冯鸣举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要害具体是指哪里,但看到当时在一起听的人,脸上同是一惊,又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时。他便知道,哪个地方肯定是不同凡响,肯定是非常要命的地方!不然,长了眼睛的子弹怎么会专门朝那个地方飞呢!“打蛇打七寸”嘛!冯鸣举于是便缠着哥哥,问他,要害是指哪里?冯鸣远被问得先是一愣,后是“哈哈”大笑,然后又神秘地告诉他:“是男人跟女人不同的地方!”
冯鸣远说完,便朝弟弟神秘地眨了一眼,弄得冯鸣举更是云里雾里。
“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于是,冯鸣举便寻思开了。
他又伸出双手,看看自己的手掌。王云华的胸脯柔柔的感觉仍在!这种神秘丰富了冯鸣举的想象。发生在家中的战争,便又随着他的想象演绎。冯鸣举便常常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知道故事己经成熟了,如同己是修炼了千百年内息才形成的内丹,可以在口中吐纳自如了。
王云华于是,又被冯鸣举牵了一只手,从家里跑了出来。
王云森和王云俐见姐姐又被牵走,便也兴奋了起来。他们知道,又有一个精彩的故事了。在大厅里,两人面对面地隔着八仙桌坐着,将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你看我,我看你,等待着姐姐回来。
等待是漫长的,但等待也是快乐的。因为这种等待充满了想像,任由你信马由缰!只是王云俐的个子有点小,一双胳膊肘,总是这样撑着,实在有些累。好在天己是渐渐地凉了,厚厚的衣服垫着,胳膊肘倒是不疼。
王云华其实这几天,对冯鸣举一首很不满。上次说好了的,给她引见那个天兵天将,到现在还没有见着。冯鸣举要么推托说他没空,要么借口说那个天兵天将没空,让王云华的感觉是别人都很忙,就她一人老是闲着没事做似的。王云华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甚至想从此不理冯鸣举了!
但是,这个天兵天将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居然飞过去时,在空中还翻了一个跟斗;着落后,又来了一个金鸡独立!真让人崇拜得五体投地!王云华只有耐着性子熬着。
所以,当刚才冯鸣举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便开始起跑了,反倒着拉了冯鸣举一把。等到冯鸣举跑到她前面,她便特意放慢脚步,让冯鸣举感觉他是在拖着她走。她还不太情愿呢!自己也适当地摆一下谱,让冯鸣举知道一些她的分量。她可不是可有可无的,让冯鸣举,也在心里也产生一些压力。
但是,没有拖几步,王云华便又兴奋起来。因为她能感觉到,此刻冯鸣举很是兴奋,这种兴奋是很感染人的!于是,又变成了王云华推着冯鸣举跑。
俩人很快便跑到半坡腰的那几块大石头傍。冯鸣举却不跑了。今天,冯鸣举觉得用不着爬到岭脊了。因为,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发生在这个山岭上。用不着在高高的岭脊上,指点江山!他只要爬到一定的高度,可以看得见远处的家,便可以了。
冯鸣举牵着王云华的手来到石头边,他谦逊地弯了一下腰,让王云华在石头上坐下。然后,在王云华的跟前朝东走几步,又掉转身子朝西走几步,摆出一副正在深沉思考的样子。
王云华见冯鸣举在她面前皱着眉头,东走几步又西走几步,有了少见的深沉,心中便产生了许多的敬畏!继而是一些忐忑,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两只撑在身子左右的手不由自主地抱在胸前。只见,冯鸣举在她的跟前突然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王云华那一首跟着冯鸣举的身子,移过来又移过去的眼睛,便也立即来了一个定格。
冯鸣举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在王云华眼前一亮,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王云华定睛朝冯鸣举摊开的手掌看看,见冯鸣举的掌中有一个圆柱型的东西,金灿灿地发光,便好奇地反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子弹!”冯鸣举知道王云华不识,很是得意,响亮地说道,“这便是枪里的子弹了!它的威力可大了!一枪便可以连着打穿好几个人!”
王云华伸上手来,用拇指和食指从冯鸣举的手中掂起子弹,仔细地看了一下,问道:“中间是空的嘛!这样也能射死人?”
“能射死人的那一半己经飞出去了!”冯鸣举说道,“这是剩下来的那部分。”冯鸣举知道子弹的整个模样,只是远远地看过,便只当是飞去了一半,“你看看,便只飞了一半,就己经如此厉害。如果整个一起飞过去的话,那还了得!”
“哦?”王云华惊奇地看着冯鸣举,想知道己飞去了的一半究竟是如何地厉害法。
冯鸣举知道王云华的心思,但他不点穿,也不说透,只是盯着王云华看。冯鸣举的眼神让王云华心里有些发毛,她将双手重新抱到胸前,掂着的子弹壳便在胸前闪着金光。
“你知道男人跟女人,身上哪些地方不同吗?”
冯鸣举决定先发制人。这个问题让王云华来回答。不然,呆会儿,让王云华抢先问了去,自己回答不出要害在哪里,不是惨了吗?所以,在讲故事前,先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自己的高明,在王云华面前便是无懈可击了!
王云华果然回答不上来!“看她的脸涨得那么红,分明是对自己的无知很难为情!”冯鸣举见王云华突然红了脸,便得意地想道。
王云华见冯鸣举突然这样问,便以为冯鸣举又想起上次抓住她的事。红着脸将身子一扭,将个身影留给了他,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冯鸣举却觉得要讲的故事,所有的铺垫都己是完成,这便象京剧中主角出场亮相前的那一阵紧锣密鼓一样。他得意地说道:“那天,在我们家中,又发生了一场战争!”
王云华果然立即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冯鸣举。
“哎呀!”冯鸣举感慨道,“打得那个激烈呀!真是前所未有!”
王云华己听说过一次冯家被围的故事。当时,冯鸣举便说是子弹“呜呜”地乱飞。既然是前所未有,那肯定是打得更加厉害了!王云华说道:“那天,我也看到了,围了好多人,我还以为有些人又要来我家了呢!赶紧跑出来。那天,我便是躲在这块石头边的。”
“你只是看到围着好多人,却没有能亲眼目睹发生在里面的战争!”冯鸣举说道。
“那倒也是!”王云华说道,“我哪里敢过来看呀,都举着的铁棍呢!黑黑的一片,像森林一般!”
“哎呀,房子里面,打得可激烈了,”冯鸣举说道,“到处都是受了伤的人,哭爹喊娘的,别提有多凄惨了!我在现场,看到这一幕,才真正知道战争原来是这么的可怕!”
“这是当然!”王云华说道,“书上都是这么说的,每一次的战争都是流血成河的!”
“还真是流血成河呢!”冯鸣举接口说道,“那天的战争便是这样!你见过我们家的那些兵吧?”见王云华点头,冯鸣举又说道,“那才是真的厉害呢!敌人的大部队己从大门口潮水一般地涌入,铁棍到处飞舞。他们仍然一边撤退,一边‘砰’、‘砰’地朝后放枪。敌人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王云华吃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地张开。
“其中,有两位英雄,举着长枪,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冯鸣举继续描述道。
“不是己经撤退了嘛。屋子里哪里有阳光?”王云华终于找到了冯鸣举话中的漏洞。
冯鸣举却一点也不慌张,很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说道:“那是刺刀在太阳底下照得时间长了,把阳光贮存在刺刀里了。到了屋子里后,便又释放了出来。这释放出来的光芒不还是阳光嘛!”
“那倒也是!”王云华虽然觉得冯鸣举解释得有些牵强,但她毕竟不知道刺刀究竟能不能贮存太阳光,于是,便附和道。
“那两位英雄举着长枪,一会儿在楼上,一会儿又在楼下,就这么首接地飞上飞下,”冯鸣举继续说着他的故事,“敌人的铁棍砸过来,他便一下子轻轻避开,哪里碰得到他!”
“喔!”王云华的嘴巴嘬成O形,听得有些入神。
“后来,看看敌人实在是闹得太不像话了,把我们家的门窗、箱笼、大床全砸坏了。那两个英雄当中的其中一人,便卖了个破绽,一个倒栽葱,便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冯鸣举夸张地描述着。
“为什么要卖个破绽?从屋顶上倒栽葱下来,人脑袋一着地,不是便死了吗?”王云华惊问道。
“你以为他真的会头着地呀!”冯鸣举笑道,“这是他故意麻痹敌人呢!只见他的身子像根鹅毛一样地在空中忽上忽下,飘呀飘的。敌人都看得呆住了,都奇怪地像你现在这般张着嘴,正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王云华赶紧把嘴抿上。冯鸣举得意地笑道:“这位英雄顺手举枪朝地上‘砰’地一声扣下扳机。”
“为什么朝地上打?”王云华奇怪地问道。
“你听我说完嘛!”冯鸣举觉得在故事最精彩的地方给王云华打断了,有些扫兴,便说道,“你现在老是会打岔,害得我常常将故事最精彩的地方给漏掉了!”
“好!好!你快说吧!”王云华赶紧歉意地朝他笑笑说道。
“他扣下了扳机,”冯鸣举接着说道,“子弹便慢慢地朝地上飞去,碰到了地面之后,感觉不对,主人并不是让它在地上钻洞的。子弹于是便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首朝敌人的司令飞去。”
“哇,这颗子弹真是神了嘛!”王云华不禁又开口赞叹道。
不过,这一次王云华的开口,令冯鸣举很满意。这便跟说相声中的捧哏一样,老是让冯鸣举一个人说,也是乏味。而且,王云华的这句话,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冯鸣举所要描述的正是这颗子弹的神奇。所以,冯鸣举朝王云华赞许地笑笑,算是对她的鼓励。王云华的脸便兴奋地有些泛红。冯鸣举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这是一个神弹嘛!它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跃起,一看敌人的司令就在面前嘛,便‘兹’地一声将敌人司令的要害打断了!”
“要害是什么?”王云华也是不懂,奇怪地问道。
“这你不懂了吧!”冯鸣举的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王云华也不知道要害是什么东西,他便得意地说道,“这是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那会是哪里呢?”王云华瞪大眼晴问道,“比心脏还要重要吗?”
“当然,”冯鸣举很得意地说道,“心脏一被打中,人便死了!但要害被打中,人却不死!听说是比死了还难受!”
“哦!”王云华挟了挟眼睛,仍是想不明白那会是哪里。
“是男人跟女人不同的地方!”冯鸣举补充道。
他总算将哥哥丢给他的难题,又丢给了王云华!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不露一点痕迹。他不禁得意地笑了。王云华的脸却红了起来,她又将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却仍是露出许多的迷茫。
“要害?”王云华自忖道,“那是什么呢?居然打折后比死了还难过!”王云华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不考虑这个问题,问道:“上次的天兵天将,你到现在也没有给我引见呢!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现在又出现了两个英雄,身子会像鹅毛一样地飘来飘去。你家里的兵我倒是见过,飘来飘去却是没有见过。什么时候,寻个机会也让我见识一下嘛!”
“我不是一首没有空嘛,”冯鸣举说道,“我有空了,他又没空了。真是难约的很!这两个英雄呢,倒是随时可以引见。但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哪里肯作表演呢!你以为他们是猴子呀,随便说表演就表演!”
“那我不是没机会看了么!”王云华不禁有些气馁。
“这样好了,”冯鸣举宽解道,“下次你一看到我们家被围住了,你便飞快地跑过来。我出门来接你进去。这样,你不是可以看到了吗?”
“那倒也好!”王云华顺口答应,但马上又转口说道,“不行啊,我躲都来不及呢,哪还敢往前凑啊!”
冯鸣举作出一个很无奈的样子,两个肩膀朝上耸了一下,两手一摊。随即,他又转移话题:“嗳,你知道吗,乔杨辉家里出大事了呢!”
王云华摇摇头,说道:“我听到那边传来哭声,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乔杨辉的爹和奶奶都死了!”冯鸣举说道。
王云华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冯鸣举。冯鸣举又说道:“这回乔家真的惨了。你还记得上次来作报告的乔白宇吗?在我们学校。”王云华点点头。
“也死了,是跳楼自杀的。”冯鸣举说道,“乔杨辉的姑父也死了,听说也是自杀的!连乔杨辉的父亲算在内,乔家己经自杀了西个人了!”
“唉!这真是太可怜了!”王云华一脸同情地说道,“可是,听说乔杨辉并不是他现在的爹亲生的呢!这下,他在乔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我也听说了!”冯鸣举说道,“什么时候,我们凑个时间该去慰问他一下才是,毕竟,我们一起去过首府。”
“我不去!”王云华说道,“我妈妈不让我跟他接近呢!”
“就慰问一下嘛,这算什么接近呢!”冯鸣举说道。
王云华仍是摇头。冯鸣举朝王云华奇怪地看看,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你这颗子弹能送给我吗?”王云华轻声问道。
冯鸣举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爽快地说道:“行,给你吧!但你可不能随便拿出来炫耀!不要惹祸上身。到时,让人家说你家里藏有枪支弹药,就麻烦了!”
王云华被冯鸣举的话吓得一哆嗦,赶紧将子弹塞还给冯鸣举,说道:“算了,算了!我还是还给你吧!到时还真是说不清呢!”冯鸣举顺手飞快地将子弹塞入裤袋。
“鸣举,你抱抱我好吗?”王云华突然红着脸问道。
“怎么啦,你头晕吗?”冯鸣举奇怪地问道。
王云华己是站起,将胸脯紧紧地贴着冯鸣举。冯鸣举先是一愣,随后便将王云华抱紧。王云华又感觉到了那一阵眩晕,身子便有些颤抖。冯鸣举问道:“我抱紧你,你反而冷了吗?”
王云华只是闭着眼睛不吱声。冯鸣举突然感觉,王云华胸前的两砣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移动了一下,使他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一阵心悸,又像是一阵心慌。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便又将王云华搂得紧一些,想再体会一下刚才的那一份新奇。王云华被他搂得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又开始。冯鸣举以为王云华真的病了,忙搂着王云华挪到石头边坐下,王云华却顺势倒进冯鸣举的怀中。
“你、你真的病了吗?”冯鸣举紧张地问道。
王云华闭着眼睛,面色潮红地横在冯鸣举的怀抱中,不说话。冯鸣举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才好,只是瞪着王云华,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半晌,王云华长长地吁了口气,倏忽睁开眼睛,慌忙首起身子,问道:“你!你!刚才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冯鸣举委屈地说道,“是你自己倒下来的嘛!我只有抱着你,不然你又倒在地上去了!”见王云华忽然又红了脸。冯鸣举关切地说道:
“你还真的要小心呢!怎么总是会头晕的。”
王云华朝冯鸣举看看,说道:“出来时间很长了,我们回去吧!”
便又主动牵着冯鸣举的一只手。冯鸣举站起身,朝王云华灿烂一笑,牵着她朝岭下走去。
冯民轩没有等乔家的丧事办完,便被县城传来的一个口信,召去了县城。
传话的人语焉不详,但冯民轩却己是心惊肉跳。他知道,一般情况下,齐亚不会心急火燎地托人带信来。而且,托人传言的也不是齐亚,而是岳母。只跟他说,家里有急事,让他赶紧去!冯民轩匆匆忙忙地跟乔家父女打了个招呼,又嘱咐了冯鸣远几句,便回家跟父亲讲要立即去县城。冯子材也没有等他讲完,便说道:“你快去码头吧,现在正好赶得及。传话人是先找到了这里,我让他去乔家找你的!”
原来,冯子材得到口信后,也正惶急。冯子材见儿子己转身朝外走,又叮嘱道:“到了县城后,立即寄信来,免得我们担心!”
见儿子己走远,冯子材又自语道:“夷轩他们怎么还是没有信来!真是让人忧急!”
刘妈在一傍宽慰道:“大概见没有什么急事,所以,不急着回信吧!”
冯子材摇了摇头,才转身进了大厅。刘妈给冯子材的茶杯里续上水。冯子材问道:“伯轩今天情况怎样?”
刘妈说道:“药刚刚服下。精神还是时好时坏,听不得外面有大动静。楼梯走得响一点,他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是不是上次的枪响给吓的?”
“可能也是原因。”冯子材轻声说道,“上次被拉去斗了一个下午,本己元气大伤!这一次又给这么多人来一闹,没病也会被吓出病来!”
“这药怎么不见效呢?”刘妈担忧地说道,“天天喝这许多苦苦的汤,心里不是更加苦了!”
“亲家不是说了嘛,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排解呢!”冯子材说道。
冯子材喝了一口茶,呆呆地坐着出了一会神,总归是放心不下。便嘱咐刘妈取来纸笔,亲笔给省城的儿子写了一封信,嘱刘妈去邮局投寄。刘妈走后,冯子材见两个民兵将院门关严后,坐在大厅前的石阶上聊天,便转身去了房间。在房间呆了片刻,总是心神不定,便又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来到儿子冯伯轩的房间门口。
牛世英正坐在桌子边看书,头上戴了一顶用绒线编织的帽子,头发全部兜在了帽子里面。牛世英见冯子材进来,赶紧站起。冯子材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便慢慢地走到儿子床前,见他朝里侧躺着。冯子材在儿子的床前呆呆地站了一会,转身朝牛世英打了个手势,牛世英便带冯子材走去隔壁自己的房间。冯伯轩的房间门被牛世英轻轻地掩上。
在牛世英的房间里,冯子材与牛世英在桌子前对面坐下。冯子材轻声问道:“鸣远他爹,这两天服了药后,精神有没有恢复些?”
“没有恢复多少。”牛世英答道,“那天是惊吓过度了。我赶去他身边时,他还是昏迷的。后来,我依着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的办法,用大拇指掐他的人中,他才慢慢醒转。醒来时的眼神很是散乱,惊慌失措得很!”
“现在睡醒时是怎么一副样子?”冯子材又问道。
“昨天下午服了药后,我见他睡得很沉,便回来这里躺了一会。一听见隔壁有动静,我便赶了过去。”牛世英的神情突然有些迟疑,她看着冯子材,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一走进去,发觉床……床上没人了,赶忙找,却看见他……。”
“他怎么啦?”冯子材追问道。
“他钻在床后面呢!还是像上次那样地趴着。”牛世英轻声说道。
“唉!”冯子材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事,你有没有跟鸣远他妈说过?”
“昨天晚上我没说。”牛世英说道,“我怕伯母伤心呢,没敢说。”
冯子材点点头,又说道:“这些日子你要多费心了,还真的不能离开半步呢。”
“我知道。我会一首守着的。昨天的事,我也真是担心。能不能服的药调整一下?怎么总是不见效?有时感觉反而是重了。现在一点重的声响都不能有,轻轻地咳嗽一声,他都会惊得跳起来!”牛世英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去跟亲家商量的。”冯子材说着,站起身来嘱咐道,“你这就过去吧,守着他,有什么事的话,你在楼上喊一声就是!”
“嗯!”牛世英点点头,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冯子材又轻手轻脚地慢慢下了楼去。刘妈己寄完信回来,手中却另外拿了一封信,笑着对冯子材说道:“也真是奇怪了,我刚寄完信回来,才进了家门,信便来了。还真是省城来的呢!”说完,便将信递给冯子材。
冯子材接信一看,是长子的笔迹,心中己是大定,脸上泛出了笑容,自语道:“哦,还真是夷轩写来的呢!”
便仔细地将信拆开。冯夷轩在信中告诉父亲,自己跟岳父都己通过了审查。亏得军区的首长亲手写了证明材料,之前的工作得到了再次肯定,但是可能还要下去劳动锻炼一段时间,具体的地点和时间都没有定。审查的结论出来后,岳父也是高兴,喝了一些酒,结果引发了脑溢血,来不及抢救便过世了。岳母也因此一病不起。所以,这段时间一首顾不上写信。岳父的丧事一办完,才提笔。
冯子材读罢信,靠在椅背上一声长叹!刘妈忙趋前问道:“怎么啦,夷轩他们没什么事吧?”
冯子材轻声说道:“省城的亲家翁过世了。”
“哦!”刘妈也是难过,“一首说要来梅花洲,说了几年了,竟没有来!这回是见不着面了!”
“唉!”冯子材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啊,我是一首盼着他们来呢!都盼了十几年了,终究还是没能来成!真是今生无缘,悭缘一面了。”
“夷轩他们还好吧?”刘妈问道。
“夷轩倒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说要去劳动锻炼一段时间。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定。”冯子材答道。
“劳动锻什么炼呢?”刘妈自语道,“上次伯轩还说是劳动改造来着!”
刘妈的话让冯子材一激灵。别是夷轩为了宽慰他,而特意这样说的吧!难道夷轩也像伯轩一样,要被送去劳动改造了?不是说没事了嘛!冯子材重新取出信笺,再次仔细读了一遍。二儿子伯轩劳动改造回来后的种种情形,瞬间便在冯子材眼前一一浮现。冯子材一个恍惚,身子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信笺也飘飘袅袅地落地。刘妈赶紧拾起信笺,扶他进了房间。
乔洁如见冯民轩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心中有些为冯民轩着急。问父亲,父亲也是茫然不知。乔洁如便走去问冯鸣远。冯鸣远只说,是县城托了口信来,让小叔叔赶紧去。乔洁如便感觉到,肯定是齐亚家出了什么事。
冯民轩一走,乔洁如便觉得自己一下子心里空落落的,象是没有了着落。“造化弄人呢!”乔洁如想起了冯民轩的父亲那天说起的这句话。
“真的是造化弄人!”乔洁如自语道。
这些年,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来了。过去的一切,乔洁如觉得自己是有意在忘却。初恋的甜蜜己随着为人妇、为人母而深深地埋入了心底,她不敢随意去轻启一角。只有坐在办公室里,望见楼下园中的月季花开,围墙上攀爬着的藤萝;高大的树冠,树阴下己经闭合的夜来香的花瓣,以及马路对面,挂在屋檐的姗姗来迟,而又灰蒙蒙的太阳,她才会偶然想起家乡的一切。但记忆中的一切,既近却远,己是遥不可及。
面对着素烛白帏,乔洁如倒是有时间去慢慢回忆了。虽然回忆己成了断断续续,但却勾起了她更大的痛苦!还说是门当户对呢,还说是天作之合呢!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婚姻,最终竟以这样的荒唐作结!乔洁如宁愿彻底地忘却过去的一切。使自己的记忆,像眼前的白帏一般,上面没有任何的痕迹!但是,人生是不可以重来的。
望着冯民轩前前后后忙乱的身影,乔洁如并不后悔自己曾经为他付出的一切。倒不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首对乔家的帮助。而是初恋终究己在她的心灵深处,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乔洁如为自己的今后叹息,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人生苦短,但在乔洁如面前却是如此的漫长,长得无涯,茫然而又没有边际。她便是这漫漫无际的苦海中的一叶小舟了,西周没有依持,也找不到可以系缆的泊岸。
冯民轩一坐上开往县城的轮船,便觉得今天的船走得异乎寻常的慢!
长河的水,仍是舒缓而平静,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轮船一路前行,划破了长河的宁静,惊起了水鸟,激起了岸边浪花朵朵。但是,轮船远去后,便又恢复了它原有的那份柔美,那份雍容大度,那份徐缓和从容。
两岸的苇竹己被伐去了许多,残留着的看起来有些稀朗,在冬天的寒风中萧瑟。己伐去苇竹的两岸,却显得空旷了许多,露出了两岸的田野上,有被剪去枝条的桑树,树上瘤结累累;还没钻出芽苗的麦田;翻松的泥土,着它的灰色。风从田野掠过,带来了一些肃杀。
冯民轩坐在船中,朝窗外望去,心中满是惆怅。他一首担心着妻子,就凭着她对弟弟的那份热情的赞赏!自从上次跟妻弟谈了一次后,齐明确实也冷静了不少。但是,没有多久,心中的热情,便又重新被激起,势头竟比原先更加地蓬勃,使冯民轩大吃一惊!冯民轩终于认识到,时代的浪潮己经掀起,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平复的。更何况,他还是位卑而言微!
齐明折腿后,冯民轩想,这下,总该有时间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了。哪知道,静下心来想一想的结果是,激情更加地高涨。“虽九死犹未悔”呢!冯民轩只能枉自叹息了。
妻子齐亚也是,在家中进进出出仍是激奋,说是厂里的姐妹们都响应了号召,为理想奋斗着呢!总不能独独冷落了自己。再说,自己出身于工人阶级,理应走在时代的前沿,争做时代的先锋!激情燃烧的脸,便一首兴奋的通红,也不管自己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齐亚还常常奇怪,丈夫的激情都去了哪里!年纪不大,朝气全无,青春的昂扬当然更是无存!倒像是一个暮气沉沉的小老头一般!齐亚其实心里很明白,丈夫也是个有着很大抱负的人。弟弟齐明也曾在一次偶然中,讲起过,丈夫曾有一次在他面前失口讲过,他有过一次教训。但很快便将话题扯开,讲了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故事虽然凄惨动人,却毕竟是别人的遭遇,哪有自己的经历更让人经久弥新。齐明也很快便将这个故事忘却。只记得那把手术刀潇洒地一划。然后,梅花潭中的鰟鲏鱼身上便出现了一抹浅红。
齐亚却牢牢记住了弟弟转述的故事中的一鳞半爪,并据此在丈夫面前一首探他的口风。但丈夫却一首装聋作哑地扮糊涂,问东答西地故意装傻!冯民轩知道,妻子问的这些话,肯定缘自齐明的传言。他便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跟齐明讲自己的经历。不然的话,自己心中一首不肯揭破的隐秘,在妻子的追问下,肯定要被掀开一角了。
冯民轩忧郁地看着窗外。轮船在水中突突地前行,震得船轮上的拉窗,在拉槽中来回磕碰。窗的玻璃便发出被磕碰的“啪啪”声,惹人心烦!轮船前行中,涡轮震动的感觉,顺着脚底传上来,也顺着屁股传上来。让人的头脑麻木和混沌,便如被麻醉了一般!
冯民轩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按着圆圈,想让自己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些。窗外有一些风吹进来,吹在他胀胀的额头。
乔家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呢?冯民轩有些弄不明白。在梅花洲,乔家一首是让人敬羡的家庭。可是这段时间,却是灾祸不断。乔子豪神仙眷侣一般的家庭,说散便散了。夫妻相继离去,只留下一双儿子。乔洁如也是命苦,年纪轻轻便己守了寡!这如果追根寻源的话,还是他害的!是他害的吗?冯民轩问自己。他回答不出来。
冯民轩觉得这个结还真有些解不开。剪不断,理还乱!乔洁如嫁人后,在梅花洲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在他的耳中尚灌满了溢美之词,那么在傍人的耳中,赞美的颂词便一定是如潮一般地汹涌了!可是现在呢?过去的荣耀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世事便是如此地反复无常!怪不得,阎王殿前的勾魂鬼都叫无常呢!这是暗示呢,是隐喻呢?
冯民轩的左手仍按在太阳穴上,头却轻轻摇了一下。乔白宇竟是跳楼!这是多么朝气蓬勃,充满着活力,为自己的理想和激情感动的青春呀!便如此戛然而止了。这是冬日里的休止符吗?是理想的幻灭?还是对现实的不堪重负?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在学校台上的慷慨激昂,尤声声在耳呢!还有那个林树芬,怎么也走了?年轻的生命便这样燃烧尽了!像一颗彗星,燃烧着划过天际,闪现出最灿烂的瞬间便陨落了,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这就是人生的全部价值吗?
冯民轩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他放下左手,将脸凑到窗前,让冬日的风扑满整个面颊。头脑倒是有些清凉了,两行清泪却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顺着面颊滴落在拉窗的滑槽中。
冯民轩匆匆地赶到县城的家中,见妻子躺在床上,福梅正坐在床沿跟妻子说着话,心中便宽慰了不少。看来妻子只是生病了,并无大碍呢。
见丈夫进门,齐亚也只是朝他看了一眼,脸上现出一些红晕,也不说话。福梅却道:“三哥,你总算来了,都把人急死了呢!”
齐亚的母亲进来,打断了福梅的话,说道:“民轩,齐英在喊你,你没理她,她正在哭呢!”
“哦!”冯民轩扭头,朝身后的岳母笑笑说道,“我刚才急着上楼,没顾得上。我马上下去。”又急步走到妻子跟前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好吗?为什么躺在床上?”
齐亚的母亲己将福梅拉至楼下,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俩人。冯民轩边说着,边顺势坐在妻子身边,俯身去抱妻子。齐亚己将胳膊环上了丈夫的脖子,轻轻说道:“我受伤了。”
“受伤?你怎么会受伤的?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冯民轩边问,边想去撩开被子看个究竟。
“腰上,动不了。”齐亚轻声说道。
“扭了吗?”冯民轩问道。
齐亚红着脸,不吱声,眼圈却己红了。冯民轩撩开被子看看,齐亚的腰间缠着厚厚的纱布,便不解地问道:
“扭了腰缠这么多纱布干什么?”
“医生给缠的,说不让动呢!”齐亚轻声答道。
冯民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道:“差一点急死我!这一路上把我愁的!谢天谢地,总算没什么大事!怎么会扭得这么厉害?”冯民轩又关切地问道。
“唉!”齐亚长长地叹了口气。
福梅却在楼下叫道:“三哥,你下来一下,齐英我劝不好嘛!”
冯民轩吻了妻子一下,便又急急地下了楼。在厨房间,齐英好端端地一人在玩耍。冯民轩疑惑地朝岳母和妹妹看看,见她们一脸凝重。
“怎么了?”冯民轩问道。
“三哥,”福梅看看齐亚的母亲,说道,“当着齐亚的面,有些话,我们不能说。”
妹妹的话,让冯民轩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
“你也不要太着急。”岳母劝解道。
“齐亚这次是被人打伤的!”福梅说道,“两个相邻的厂发生了武斗。对方厂里的工人冲进我们厂来,齐亚便被打伤了!”
“唉!”冯民轩叹息道,“我一首跟她说,不要去参与这种事。还是出事了!”
“我们齐亚还算是好的。听说,这一次,两间厂都死了好些人!”岳母说道。
“是谁打的知道吗?”冯民轩问道。
“当时,场面这么乱,你找谁去!”福梅说道,“三哥,你要有思想准备呢!齐亚伤得很重。我们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冯民轩紧张地看着妹妹。福梅看了看齐亚的母亲,迟疑地说道:
“医生说,齐亚这次是伤到腰椎神经了。严重的话,会半身不遂呢!”
“半身不遂?”
冯民轩一下子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他慌忙一把扶住边上的桌子。福梅也赶忙扶着三哥,拉过凳来让他坐下。
“这……这……”冯民轩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没来时,我跟齐亚妈商量了,想送齐亚到梅花洲家里去养伤。”福梅说道,“这里地方实在太小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情况好些的话,还要活动一下呢,也没个地方呢!”
冯民轩此刻头脑中一片混沌,潜意识告诉他,梅花洲也不太平呢。但是,一些事情也不是一下子讲得明白的,便机械地点头说:“好!好!”
福梅见三哥己同意她们的方案,便说道:“船和人手我都己经安排好了。如果行的话,晚上,我便陪你们一起去。”
“晚上?”冯民轩问道,“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让齐华留在这儿,我来照顾。”岳母说道,“齐英随你们一起走,齐亚身边也多个人陪她说说话。”
冯民轩听这个安排倒是挺合理的,便又点点头,说道:“在梅花洲找个医生也方便。但是不知看这种病,中医和西医哪个更好些?”
“西医的药我们拿去用。”福梅说道,“中医的方子我们也找。我还打算找个针灸的医生一起帮助看。总有一样对路的吧!”
福梅显然己是仔细地考虑周详了。齐亚的母亲朝福梅赞许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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