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峰中玄机

月色如淬火的银刃，将断云峰嶙峋的山体劈成参差墨影。

沈青瑶与陆砚之藏身于山脚乱石后，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屏息凝望着前方——十丈开外，又有七名黑衣人站在峭壁之下。

随着其中一名黑衣人忽然抬手，余下六名竟同时甩出铁钩，钩爪嵌入高处岩缝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其中两人始终落后半步，每当铁链晃动便迅速将靴底暗藏的钢钉卡入岩棱，这分明是在用“蛇缠藤”身法开路。

“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陆砚之附耳低语，气息掠过沈青瑶耳后碎发，“火折引燃硫磺线，待炸出岩缝隙时再借钢钉靴爬升，真是好手段。”

话音未落，攀至半山的黑衣人果然掏出火折，暗红火星顺着铁链上涂抹的药膏疾速蔓延，岩壁顿时腾起青紫色烟雾。

此时一道声音裹着山风飘来，阴冷如蛇：“谢大人要的可不是寻常古玩，今夜若想不出办法，你们便留在峰顶当肥料吧！”

“这分明是周慕白的声音，他怎会在此？”沈青瑶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想必也是为了断云峰中的秘密。”陆砚之沉声道，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谢道临的狗鼻子倒是挺灵。”沈青瑶冷嘲一声，“可惜嗅不到真正的星轨。”

待那行人攀至半山腰，沈青瑶正欲动作，陆砚之却突然扯住她披风。

只见他指尖贴着冰凉山壁，顺着岩层纹路向东侧游走，忽然屈指叩击某处！

沈青瑶耳尖微动，这声响与实心岩壁截然不同。

“古籍中记载，前人为避战祸，常在山体暗设甬道。”陆砚之压低嗓音，指腹着岩缝中半截朽木，木纹里嵌着焦黑的火漆残片，“这是官窑特供的封泥，附近必有一条上山的密道。”

说话间，他鼻尖几乎贴上岩壁，睫毛扫过青苔上细密的裂纹——那竟是前朝工部独有的“蟹爪纹”，用铁锥斜刺岩层形成的防滑纹路。

随即拨开层层藤蔓，露出条被青苔覆盖的天然石阶，裂缝间隐约可见人工凿痕。

两人循着密道蜿蜒而上，脚下石阶虽陡，却比周慕白那队人快上三分。

行至峰顶时，正巧撞见周慕白等人在岩壁夹层中撬出了一方青铜匣！

匣面布满绿锈，却隐隐透出机关咬合的机括声。

“假的。”陆砚之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朝藏宝匣用的是榫卯暗扣，这机括声倒像市井锁匠的手艺。”

话音未落，周慕白己掀开铜匣。

一团幽蓝磷火骤然爆开，两名黑衣人捂着脸踉跄后退，靴底碎石簌簌崩落。

惨叫声中，两人如断线纸鸢般坠下深渊，只剩铁钩在岩壁上空荡摇晃。

而周慕白也踉跄退至石壁前，黑衣下摆己被烧出焦痕，阴鸷面容在磷火映照下愈发狰狞。

“废物！”他暴喝一声，抬脚将最近的黑衣人踹得撞向岩壁。

那人后脑磕在一座青铜八卦盘边缘，鲜血顺着“昭明十七年冬”的篆文蜿蜒而下。

周慕白随即命人将一卷《醉花阴》词谱按入凹槽，自己却后退了俩步。

然而当词谱被按入凹槽后，岩壁却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

“废物！”周慕白踹翻身侧的黑衣人，又将泛黄的宣纸撕成碎片，阴鸷目光扫过西周，“都是废物！”

他五指深深抠进岩缝，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沾着暗红血渍：“挖！把整座山给本官凿穿！”

陆砚之连忙拽着沈青瑶退入暗影，眼见那群人无功而返，沿着铁索滑降下山，铁钩刮落的碎石簌簌坠入深渊。

待山风吞没最后一丝人声，沈青瑶戳了戳陆砚之的后背：“你发现了吗，他们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枚蟠螭玉佩......”

“似乎与谢三公子那枚形制相同，但却多了道暗刻的螭尾纹，对吧。”陆砚之抢答道，指尖己抚过八卦盘每一道凹痕。

“你不能打断我说话！”沈青瑶冷脸一寒，仿佛周围温度骤降了十度。

陆砚之忽然捏住沈青瑶的腕子，引她触碰凹槽边缘：“这书卷纹的宽度，恰好与《璇玑录》的包边吻合。”

沈青瑶眼睫轻颤，抽回手时袖中《璇玑录》己滑入凹槽。

青铜盘骤然泛起血丝般的纹路，整面岩壁发出轻微的轰鸣。

陆砚之连忙拽着她疾退三步，眼见岩壁如莲花般层层绽开，碎石簌簌坠落间，露出石窟内鎏金螭首匣——匣面星图的银砂竟随月光流转。

“匣底有字！”沈青瑶举高火折，暖黄光晕漫过青铜匣底，几行蝇头小楷浮出暗纹：“龙潜于渊待云起，虎踞在穴候风生。欲开天门见紫微，且向酹江寻旧盟”。

陆砚之盯着“酹江”二字蹙眉沉思，青铜螭首匣忽然震颤，双目迸出两道银光，在石窟穹顶交织出诡异的荆棘弧线。

欲晓时分，二人无功而返。破庙内残烛将尽。陆砚之伏在草席上勾勒星图，炭笔沙沙划过宣纸。

沈青瑶的剑鞘压住图纸，寒铁映着烛光在“玉衡”“开阳”二星间投下光斑——陆砚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猛然撑起身子，炭笔疾走如飞地在纸上勾勒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一幅全新的星图逐渐展现在两人面前。

若将北斗星图与窟顶的荆棘纹勾连为弓弦……”陆砚之激动地指着图纸说道，“再将整个星图倒置……”

话音未落，沈青瑶己剑指倒悬的星象：“龙潜于渊、虎踞在穴均指向低处——天门不在峰顶，而在崖底！”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火苗倏地一跳，仿佛也在为两人的发现而欢呼。

陆砚之抬眼看去，只见沈青瑶耳后碎发被薄汗浸湿，蜿蜒贴在雪白颈间，竟与星图中倒置的银河纹路暗合。

这画面忽然与陆砚之的记忆重叠起来——那日八宝鎏金车内，沈青瑶执卷阅读时，虎口处得那颗朱砂痣恰似此刻银河尽头的天枢星一般耀眼夺目。

他心中一颤，喉结微动，错开视线指向酹江方位：“沈小姐慧眼。寅时三刻潮水最低，暗礁会浮出酹江残碑——那才是真正的天门锁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