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溯魂初显，哑伯之血

找金针……”

哑伯枯瘦手指在泥地上划出的三个歪扭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江拯的眼底。这三个字，是苏灵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是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巨石。

土灶里的火光跳跃着，将哑伯佝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熏黑的泥墙上，如同一个沉默的鬼魅。屋子里浓烈的药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涩血气，混合着苏灵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的诅咒怨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绝望的氛围。

江拯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体的剧痛在那碗诡异药汁的作用下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五脏六腑被点燃般的燥热和一股深沉的疲惫。魂海中，暗金符文在药力蕴含的腥涩血气滋养下，光芒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缓慢地修复着他灵魂的创伤。然而，那被黑袍人“魇”强行镇压在角落的幽蓝残魂，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贪婪地汲取着药力中的血气，蠢蠢欲动地散发出混乱的饥饿感，让江拯时刻提心吊胆。

（三天……只有三天！）

（金针……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哑伯……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无数疑问在脑中翻腾。他看着哑伯慢吞吞地收拾药罐，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可怖。这个沉默的老人，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老…老人家……” 江拯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比之前稍微顺畅了一丝，“金针……您说的金针，是苏医正身上那种？还是……别的？在哪里能找到？” 他强撑着，试图从哑伯口中榨出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哑伯浑浊的眼珠转向江拯，毫无波澜。他没有写字，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指向了他自己的心口。

（心口？他的……心口？）

江拯一愣，不明所以。是指金针很重要？还是说……线索在他心里？

哑伯的手指没有放下，而是极其缓慢地平移，最终指向了地上昏迷的苏灵。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接着，做了一个“插入”的动作，又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充满了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插入……心口？痛苦？不行？）

江拯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而惊悚的猜测浮现出来！哑伯指的，难道是……苏灵体内断裂的金针，原本应该插入的，是某个类似心口的位置？但他做不到？或者……他体内的某种东西，阻止了他？

江拯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哑伯脖颈那道狰狞的疤痕上！这致命的割喉伤……难道与他无法“插入”金针有关？

“您……您的伤……” 江拯艰难地吐出字眼，试图验证猜测，“和……金针有关？”

哑伯的身体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痛苦、愤怒、绝望、还有一丝……刻骨的仇恨？但这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消失，重新被麻木的死寂取代。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缓收回了手指，重新拄着他的木棍，背过身去，面对着土灶里跳跃的火焰，佝偻的背影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凉与孤独。

无声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沉重地压在江拯心头。他几乎可以肯定，哑伯的伤，与“金针”有着某种深刻的关联！这个沉默的老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线索！但他无法说话，无法表达，似乎也无力去做更多。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找到线索！）

江拯闭上眼，不再试图从哑伯那里获得更多信息。他强迫自己摒弃杂念，集中全部精神，沉入自己的魂海。

魂海中，暗金符文散发着温暖而浩瀚的微光，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空间。下方，属于他自己的灵魂光点虽然依旧微弱，但在符文的滋养下，比之前凝实了一丝。

江拯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符文。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触摸”外界获取记忆，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这枚符文的感知中。他回想着之前两次“溯魂”时的感觉——那种指尖触及物体时，魂力自发引动符文，将残留的意念碎片拉扯出来的过程。

（引导……而不是被动承受……）

（魂力……控制……）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沟通符文，去调动魂海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魂力。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笨拙地尝试着指挥自己的手脚。

一次，失败。魂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魂海中乱窜，反而刺激得角落里的幽蓝残魂一阵躁动。

两次，失败。意识与符文的连接极其微弱，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三次……

他不知疲倦地尝试着，忘却了身体的疼痛，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也暂时忘却了苏灵危在旦夕的紧迫。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自身力量最本源的探索和掌控中。

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乱发，沿着太阳穴滑落，带来一丝冰凉。身体的燥热感似乎也随着精神的极度集中而有所减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土灶里的柴火快要燃尽之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感，终于在他的意识与暗金符文之间产生！

成功了！

江拯心中一阵狂喜！他强压住激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共鸣，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魂力，如同抽丝剥茧般，从符文的边缘剥离出来，汇聚在自己的意念之下。

（可以了！试试看！）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瞬间锁定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目标——土炕边沿，一块被自己汗水浸湿、颜色略深的泥巴！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意念，调动起那缕刚刚被掌控的微弱魂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泥巴！同时，他尝试着将“溯魂”的意念，通过魂力与暗金符文的联系，灌注其中！

指尖并未真正触及泥巴，但就在魂力触角与泥巴残留气息接触的刹那——

嗡！

暗金符文在他魂海中光芒一闪！

几片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被拉扯出来，涌入江拯的意识！

【…热…好热…药…苦…】

【…痛…全身都痛…】

【…她…快死了…救…救不了…】

【…金…针…恨…】

这些碎片极其微弱，充满了痛苦、焦虑、绝望和无力的愤怒！正是他刚才喝药时和看到苏灵惨状时，残留在泥巴上的自身意念碎片！

虽然只是读取了自己片刻前的残留意念，但这意义非凡！这证明了他可以初步主动控制“溯魂”能力！不再是被动地、失控地读取！

巨大的振奋感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灵魂的隐痛！江拯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地上昏迷的苏灵，最后，目光死死盯住了背对着他、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哑伯！

（哑伯！他身上一定有线索！一定有关于金针的记忆！）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哑伯是唯一可能知道金针线索的人！他脖颈的伤，他指向心口的动作，他无声的痛苦……这一切都指向某个关键的秘密！

顾不上风险，也顾不上是否冒犯，求生的本能和苏灵仅剩的时间，让江拯做出了决定！

他再次闭上眼，沉入魂海，调动起那缕刚刚掌握、尚不纯熟的魂力。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死物，而是……活人！他小心翼翼地将魂力触角，如同最细微的蛛丝，无声无息地探向土灶旁那个佝偻的背影——哑伯！

魂力触角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靠近哑伯的后背。就在即将触及哑伯身体表面气息的刹那——

异变陡生！

哑伯那看似麻木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滔天血海气息和冰冷死意的恐怖意念，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这股意念之强、之凶戾，远超江拯的想象！仿佛在他触碰的瞬间，惊醒了某个蛰伏在哑伯灵魂深处的、由无尽痛苦和仇恨凝聚成的可怕存在！

“吼——！！！”

一声无声的、却首接在江拯魂海中炸开的恐怖咆哮，如同亿万冤魂的尖啸！

轰！

江拯那缕探出的魂力触角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瞬间被这股恐怖的意念洪流碾得粉碎！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冰寒死意顺着魂力的连接，狠狠冲入江拯的魂海！

噗——！

江拯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弓起，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魂海剧烈震荡，暗金符文的光芒疯狂闪烁，才勉强抵御住那股冲入的死意洪流！而魂海边缘，那被镇压的幽蓝残魂更是被这股凶戾气息吓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嗬…嗬…嗬…” 土灶边，哑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他浑浊的眼珠，此刻不再是麻木，而是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触及了最深禁忌、由痛苦和仇恨点燃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江拯，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此刻竟诡异地泛起一丝暗红的光芒，如同活了过来！

他枯瘦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根当作拐杖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瞬间锁定了土炕上的江拯！

江拯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看着哑伯那双血红的、充满疯狂杀意的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触碰到他绝不能触碰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