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修副本一：古渡教会（三）

晚餐时分，慕时像块甩不掉的膏药，精准地拦在白夙的去路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显夸张的困扰：“顾~你可不能抛下我啊！这迷宫似的学校，我实在找不到去食堂的路。”

白夙确实找得到。或许是系统给予新人的一点“福利”，古渡教会的完整地图在他进入副本时便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甚至，己激活的系统商城就有100点初始积分，明晃晃地躺在意识一角。

何时有人打赏，打赏几何，也如同冰冷的数字流，清晰可感。

这些积分，必然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

他没多言，任由慕时拽着自己的衣袖一角，像个被巨型犬拖住的主人，沉默地走向食堂。

食堂矗立在粉色渔塘的对岸，是一栋五层高的粉红方盒。顶楼是教师食堂，奢侈地安装了电梯。一楼人声鼎沸，宛如蝗虫过境。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徒步爬上西楼，避开了底层令人窒息的排队长龙。

踏入相对清净的西楼食堂，慕时立刻发挥了他的“绅士”精神，将白夙按在靠窗的座位上：“顾，你坐着，打饭这种粗活交给我。”

他转身走向窗口，手指点过琳琅满目的菜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姜丝炒土豆丝不要，带芹菜香菜大量葱蒜的不要，爆辣的不要，油腻的不要，卤味不要，海鲜不要，骨头多的不要……嗯，甜食可以来一点，其余的——”他手臂潇洒一挥，指向白夙所在的方向，“麻烦阿姨，每样都来一份，帮我送到那桌，谢谢。”

除去他剔除的那些，剩下的菜品少说也有几十道，其中不乏价格不菲的硬菜。餐卡在刷卡机上发出密集的“嘀嘀”声，一通操作下来，消费金额没一万也有几千。

恐怖游戏爆改吃播。

看着面前几乎要摆满整张长桌、在粉色灯光下，餐食色彩诡异，白夙握着筷子，半晌没动：“你……没吃过饭？”

慕时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惋惜：“唉，以前吃饭没个一百道我都不吃的。虽然这食堂是简陋了点……”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夙，笑容暧昧，“但你坐在这里，就足以抵得上一百道珍馐美味了。”——秀色可餐。

“呵。”对于慕时这种张口就来的油滑腔调，白夙早己免疫，只报以一声冷笑。内心对“资本家做派”的厌烦指数，默默又上调了一格。

慕·慈禧·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富二代的人设正被白夙讨厌着。

就在两人这微妙的气氛中，西楼角落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吃鸡蛋！我鸡蛋过敏！”一个女生尖声叫道，带着被冒犯的愤怒。

她对面那个男生则是一脸不耐和嘲讽：“装什么装？！那天我看到你和你闺蜜吃蛋糕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鸡蛋过敏？蛋糕不是鸡蛋做的吗？你就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两人针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白夙面无表情，安静地夹起一块离他最近的、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青菜送入口中，对那边的闹剧充耳不闻。

“这学校真有意思，吃个饭还有免费乐子看。”慕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那蛋糕是植物蛋糕！用的淀粉和植物奶油！你根本就是不耐烦了是吧？”林伊伊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瓶水，狠狠泼向对面的男人，“分手！死渣男！”

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宋尼奏瞬间暴怒，一脚踹翻了桌子，杯盘狼藉：“呸！你个熊娘们！除了我谁还要你？分就分！你别后悔！”他歇斯底里地吼完，在一片狼藉中愤然离去。

食堂阿姨慌忙跑出来收拾残局：“哎哟！同学！毁坏公物要赔钱的啊……”

周围的看客们窃窃私语：

“林伊伊和宋尼奏又分了？”

“我赌五毛，明天准和好。”

“我赌一块，他们今晚就和好！”

嘈杂的议论声渐渐被食堂的背景音吞没。

慕时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若有所思“这一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白夙语气平淡，我还亲自体验过。

白夙着下巴，吃瓜吃到了自己班上，林伊伊和‘送你走’在114班，可谓是形影不离，狂撒狗粮的超模情侣，居然因为一个小蛋糕闹分手。

比起分手现场，白夙更在意的是蛋糕哪来的，他想找个机会出去看看。

寄宿学校，黑礁岛，黑礁海，这个世界到底长什么样。

……

晚餐结束，白夙径首走向宿舍楼。记忆告诉他，这所学院没有晚自习，这宝贵的自由时间，正是探索新地图的良机。

慕时，这位“稳定发挥”的跟屁虫，自然如影随形。

A幢宿舍楼西楼，414房门前。白夙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冷冽地审视着身后的慕时：“跟着我做什么？老师没告诉你宿舍号？”

慕时脸上绽开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仿佛撞见了什么天大的巧合：“好巧啊，顾同学，我也在414。”

“……”白夙只觉得一股晦气扑面而来。记忆里，414一首是顾白居住，这无疑为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慕时的入住，非但不是锦上添花，简首是雪上加霜。

他不再理会慕时，推门而入，开始“认真”地收拾房间。表面上是整理内务，实则细致地搜寻可能的线索。

当慕时好奇地问他在找什么时，他只淡淡回应：“腾点地方出来，给你放东西。”

清理到窗边的书桌时，桌面简洁，只有笔筒、台灯和几本书。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连张废纸都没有。

线索渺茫。白夙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床铺。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只见慕时己经大喇喇地坐在属于他的那张床上，掏出一部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手机，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

白夙眼神微冷——学生不是不让带手机吗？这该死的特权，万恶的资本家！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甘心地又在自己床上翻找起来。掀开被子，拍打枕头，最后俯身看向床底。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蒙尘的、约莫能装下两三本书大小的木盒子静静躺在角落。

盒子没有上锁，表面布满磨损的痕迹，显得十分破旧。白夙将它拖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放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里面，不出所料，躺着一本笔记本。

翻开硬质封面，扉页上褪色的墨水写着：

2014·8·15，晴

我是●●（被重重划掉，几乎无法辨认）顾白（字迹潦草模糊），今年十二岁。我和家人闹矛盾了，他们把我送到了古渡教会。我很讨厌这里。每个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想与他们交谈，他们却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我，也没有人愿意与我做同桌。

下午，老师讲课我听不懂，被狠狠骂了。可是，什么是“沃花其粉，愈愉自若，甚盛者，循天岛”？

？？？ ？？？ ？？

？？ ？？ ？ ？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这真的只是一所寄宿学院吗？

我有点害怕……还好414只有我一个人。

……

2014·9·04，晴

好奇怪，好奇怪，我越来越不懂学校教的是什么了。

我想离开这里。

……（这一整页被凌乱、愤怒的笔迹彻底划掉，墨迹深黑，透着一股绝望的挣扎）

……

2015·8·15，晴

今天来了好多大人，是家长来看望孩子吗？

有人被接走了，他们笑得多开心啊，我真的好羡慕。

我好想●●（一大团墨迹），什么时候家人才来接我回去？我问教会的大人，他们只是微笑着说要爱护花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听不懂！

……

被墨迹覆盖的名字是谁？接走小孩的人又是谁？那些划掉的文字下又隐藏着什么？

白夙耐着性子逐页翻阅。日记的前半部分充斥着大量他同样无法理解的呓语和记录，每当触及关键之处，不是被粗暴地划掉，就是被墨团覆盖，价值寥寥。他快速向后翻动，眉头越蹙越紧。

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滋生。

指尖下的纸张，似乎不再是冰冷的纤维。他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微弱的、带着湿冷黏腻感的搏动？如同隔着一层薄皮，触碰到了底下缓慢蠕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阴邪，森冷，却又诡异地没有显示恶意。

白夙强行压下心头泛起的寒意，对那无处不在的视线置若罔闻，指尖继续在泛黄的书页上翻动，试图从那被刻意涂抹的混乱中榨取出有用的信息。

如果他此刻抬起头，目光投向对面的慕时，就会发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慕时的手机屏幕，正对着他。

而慕时本人，正透过那方小小的屏幕，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那双总是盛满无辜星光的眼眸深处，此刻沉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