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香雾中的谶语

车载电台里传来的交通拥堵播报声被张明"啪"地按停，寂静的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苏晴盯着挡风玻璃前蠕动的车龙，后视镜里的自己被夕阳拉长成扭曲的虚影。张明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仪表盘蓝光映得他原本温和的面容有些狰狞。

"又TM堵在这儿！"张明突然猛拍方向盘，惊得苏晴手中的珍珠发卡掉落在地。他脖颈处的血管微微暴起，"这些人会不会开车？早高峰还并排龟速！"沙哑的怒吼在密闭空间炸开，与平日里办公室里轻声细语的他判若两人。

苏晴僵着身子弯腰去捡发卡，余光瞥见副驾储物格里露出半截《情绪管理手册》的封面，边角己被翻得卷边。

拥堵的车流像条垂死的长蛇，每挪动半米都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张明额角沁出汗珠，不断查看手机地图，指腹在屏幕上划出焦躁的痕迹。苏晴试着打破僵局："张老师平时也...这样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见张明耳尖瞬间涨红，握着排挡杆的手不自然地收紧："抱歉...我就是...见不得磨磨蹭蹭。"

当寺庙飞檐终于刺破雾霾时，苏晴几乎是冲下车的。山风裹着檀香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总算吹散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压抑。她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望着功德箱前袅袅升起的青烟，突然想起王根生说过"焚香祈福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而周正曾在暴雨天为她撑起歪斜的伞，笑着说"宁可信其有"。

蒲团还沾着晨露，苏晴攥着湿透的裙摆跪下去。手中150元纸币被汗水浸得发皱，这是她退掉周正送来的进口车厘子换来的钱。闭目叩首时，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哲学博士嘲讽的眼神、周正笨拙递来的创可贴、父母催婚时的叹息...铜铃突然剧烈摇晃，惊得她猛然睁眼。

"施主眉间有郁结之气。"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灰袍僧人不知何时己在面前落座，手中念珠缓缓转动，"姻缘不在远山，而在咫尺。执念如蛛网，越挣扎越困缚。"

苏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我...我总觉得该有更好的选择。"

"莫看学历门第，且听心音。"僧人将签筒推向她，竹签碰撞声惊飞檐下白鸽，"有人愿为你踏破寒冬，有人视你如镜花水月。取舍之间，便是修行。"签文轻飘飘落在她膝头，泛黄的纸面上"珍惜眼前人"五个字在香雾中若隐若现。

返程路上，张明默默将车载音乐换成舒缓的古琴曲，不时从后视镜偷瞄神情恍惚的苏晴。手机突然震动，周正的消息跳出来：「寺庙台阶滑，到家告诉我。」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突然想起王根生扔掉珍珠发卡时的决绝，和周正蹲在地上为她系鞋带时，后颈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香雾渐渐散去，可那句谶语却像一颗种子，悄然种进了她摇摆不定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