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怨钉索魂

永宁城的冬夜，雪粒子打在青瓦上簌簌作响。绸缎铺老板赵元亨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阁楼，脚底下的楼板发出腐朽的呻吟。他举着油灯的手抖得厉害——这栋祖传的老宅要翻修了，可拆下来的每块木板都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渍。

"老爷，您来看这个！"工匠老张蹲在墙角，铁锹撬起一块腐烂的地板，锈迹斑斑的长钉"叮叮当当"滚了一地。那些钉子足有半尺长，尖头早己磨得发秃，却沾着层黑褐色的污垢，在油灯下泛着油亮的光。

赵元亨凑近一瞧，突然觉得指尖发麻。那些钉子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刮擦过，最诡异的是每根钉子尾部都刻着个扭曲的符咒，像只闭着眼的蜈蚣。他想起小时候听奶娘讲过，古时候有种酷刑叫"锁魂钉"，专门用来钉死恶鬼的魂魄...

"找个道士来看看。"他咽了口唾沫，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木箱，箱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震得阁楼顶的积灰簌簌落下。

当夜，赵家老宅的梁柱上就渗出了血珠。

道士玄真子踩着七星步走进前厅时，正撞见小丫鬟春桃捂着脸从厢房跑出来。那姑娘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哆嗦着说："楼...楼上有东西在挠地板，像指甲刮木头..."

玄真子捻着胡须登上阁楼，油灯的光晕里，他看见地板缝隙里渗出缕缕黑雾。老道突然怪叫一声，倒退着摔下楼梯："这哪里是钉子！分明是锁魂钉！"他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些锈迹斑斑的长钉："古籍记载，此钉乃前朝酷吏所用，钉入颅顶可锁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赵元亨听得后背发凉。他想起祖上传言，这宅子是百年前从一户败落的官宦人家手里买来的。当时只觉得庭院深深，哪知道...

"必须立刻烧了这些邪物！"玄真子掏出桃木剑就要挑起钉子，却被突然刮起的阴风掀翻了帽子。阁楼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房梁上滚过。

春桃突然尖叫起来："老爷！您看那墙角！"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墙根处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那影子扭曲如蛇，缓缓蠕动着爬向堆放钉子的木箱。赵元亨壮着胆子提灯上前，灯影里赫然映出一张青灰色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嘴角挂着黑血！

"啊呀！"他手一抖，油灯跌落在地。黑暗中，无数冰凉的手指似乎爬上了他的后颈...

次日清晨，赵家老宅处处透着古怪。厨房的米缸莫名溢出黑水，水缸里漂着几缕染血的头发；厢房的门闩半夜自行脱落，春桃的被子被掀开，人却蜷缩在床角发抖，嘴里喃喃说着"钉子...好多钉子..."；就连赵元亨最心爱的波斯猫都发了疯，扒着房梁上蹿下跳，最后撞破窗户摔死了，尸体僵硬如铁，七窍渗出黑血。

"是怨灵作祟。"玄真子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一抹，剑锋所指之处，阁楼的地板突然"咔咔"裂开道缝。老道倒吸一口冷气："魂魄被钉在宅子里了...得找到那具尸骨！"

工匠们撬开地砖时，一股腐臭扑面而来。暗红色的泥土里，赫然躺着一具骷髅。那人的天灵盖上钉着三根锈钉，头骨己经变形，眼眶里塞满了发黑的棉絮。更骇人的是，骷髅的十指深深抠进地砖缝隙，指骨都折断了——分明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快...快烧了它！"玄真子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阴风卷起，骷髅的指骨"咔嗒"一声合拢，竟死死扣住了老道的道袍下摆！

赵元亨抄起铁锹就要砸，却见骷髅的头颅突然转向他，空洞的眼窝里渗出两行黑血。那血在地上汇成扭曲的字迹："还我命来..."

当夜，赵家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是个阴森的刑房，墙壁上挂满锈迹斑斑的刑具。一个头钉长钉的人被吊在房梁上，他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七窍不断涌出黑血。那人缓缓转头，腐烂的脸上突然露出赵元亨的脸！

"啊！"春桃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三道红痕，像是被钉子刺出来的。与此同时，赵元亨在书房里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嘶吼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玄真子连夜翻阅古籍，终于在《刑狱异闻录》中找到了记载："前朝酷吏赵德昌，发明锁魂钉酷刑，后被冤魂索命，惨死宅中。其魂不散，每逢子时便要寻替身..."

"原来这宅子的前主人就是赵德昌！"老道脸色惨白，"那些钉子是他用来害人的凶器，如今怨灵不散，是要找新的魂魄锁进去..."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阁楼的窗棂上赫然钉着三根锈钉，钉尖滴着黑血...

次日起，赵家老宅就成了永宁城的禁地。有人说半夜经过时，总能听见宅子里传来凄厉的惨叫；还有人看见个头钉长钉的人影在屋顶游荡，他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姿势，像是在模仿当年受刑的模样...

而最骇人的是，每当月圆之夜，赵家老宅的阁楼顶就会渗出缕缕黑雾，在月光下凝结成三个血淋淋的大字："还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