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鬼驿

天色渐暗，山道两旁的树木在暮色中如同鬼魅般伸展枝桠。书生李慕白背着书箱，拖着疲惫的步伐，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他本该在午时前赶到下一个驿站投宿，可山路崎岖，又遇暴雨，耽误了行程。此刻，暮色西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心中焦急，生怕错过宿头，夜宿荒山野岭。

“再往前走，或许能寻到人家……”他喃喃自语，可西周只有风声呜咽，偶有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忽然，远处隐约可见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曳。李慕白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看见一座破败的驿站矗立在山道旁。驿站的牌匾歪斜，上书“鬼驿”二字，漆色剥落，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骨架。

“鬼驿？”李慕白眉头一皱，心中莫名发寒，可眼下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灰布短打的驿丞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投宿？”

李慕白拱手行礼：“敢问驿丞，可还有空房？”

驿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进来吧。”

驿站内昏暗无比，只有一盏油灯摇曳，光线微弱，照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李慕白环顾西周，驿站内陈设简陋，桌椅破旧，墙角堆着几捆干草，似乎许久无人打理。

“只有这一间房了。”驿丞指了指楼梯，“上去吧。”

李慕白点点头，提着书箱走上楼梯。房间狭小，只有一张木床、一张矮桌，窗纸泛黄，透进几缕冷风。他放下书箱，正准备歇息，却听见楼下传来驿丞低沉的声音：“夜里莫要出门。”

李慕白一愣：“为何？”

驿丞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在楼梯口，眼神深邃如潭。

夜深了，李慕白辗转难眠。窗外风声呼啸，偶尔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摸索。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人语喧哗，仿佛有大队人马涌入驿站。李慕白心头一跳，连忙披衣起身，凑近窗缝窥视。

月光如水，洒在院中，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那盏孤灯在地上投下两个影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却模糊不清，仿佛有另一个“人”站在他身后！

李慕白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可那影子却依然存在，甚至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拂的烛火。

“谁？”他低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无人应答。

楼下的人声、马蹄声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人在驿站内走动、交谈，可当他趴在窗缝再看时，院子里依然空无一人，只有他的灯影在风中摇曳。

李慕白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仿佛有冰冷的手指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搓了搓手臂，却发现屋内的温度骤降，呼出的气息竟化作白雾。

墙上的影子开始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人影在黑暗中浮现。他瞪大眼睛，看见墙角似乎站着几个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形——有的佝偻，有的高大，有的甚至没有脚，像是飘浮在半空中！

“鬼……”李慕白喉咙发紧，手指颤抖着摸向床头的书箱，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短刀。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李慕白浑身一颤，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楼梯口。

脚步声缓缓响起，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拖着脚步走上楼来。

李慕白握紧短刀，心跳如擂鼓。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门缝下渗出一缕黑雾，缓缓蔓延进来，如同活物般蠕动。

“谁在外面！”他厉声喝道，声音却颤抖不己。

无人应答，只有那黑雾缓缓爬上床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抚摸他的脸。

李慕白猛地挥刀砍去，刀锋划破空气，却只砍中一团虚无。黑雾发出诡异的“嘶嘶”声，像是无数人在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

忽然，楼下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李慕白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衣衫。他缓缓转头，看向床头的油灯——那盏灯不知何时己经熄灭，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落，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次日清晨，阳光洒进驿站，李慕白从床榻上惊醒，浑身冷汗，仿佛刚从噩梦中挣脱。

他颤抖着起身，推开门，楼下空无一人，驿丞也不见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马还在吃草，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可当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衫时，却发现袖口沾满了黑色的尘土，像是……香灰？

他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多问，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后来，有人问他为何夜宿鬼驿却安然无恙，李慕白只是摇头，再不肯提及半句。

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夜宿荒山野驿，每每想起那诡异的影子、无声的喧嚣，便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