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会重逢

郭姌的电话打来时，颜料未干的刮刀正悬在画布上方。

李兰芷还没拿起手机就听到：“兰芷，救我！今晚的‘金禾资本’沙龙，那个程总……我非得拿下他的代理权不可！你陪我去，帮我挡挡闲人，分散点注意力！”

“什么程总呀？你告诉我什么事儿” 一头雾水的李兰芷疑惑。

“根据第一手线报，这个程总的公司最近要有企业股权大变动，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案子，钱多事少发展周期长，多少律所盯着他，不过他平时闭门谢客，我也是托朋友才知道他要来这个晚宴的。”

李兰芷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工作计划表。

她对着电话那头轻叹：“郭大小姐，你的‘战场’，我去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啦。”

可终究拗不过郭姌在电话那头的软磨硬泡，最终应了下来， 算了，画画一天也画不出来，不如去吃顿好的，还能有点灵感。

水晶灯的光芒在晚宴的大厅里流淌，宴会厅很雅致，穿着制服的侍者游刃有余穿梭在宾客中。

李兰芷穿着郭姌下午给她的香槟色长裙，像一件被临时借调的精致展品，游离于奢华之外。

她看着郭姌如同一尾灵动的深海鱼，在西装革履构筑的深水区里逡巡、试探，寻找着那个关键的目标——程总。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腰间和大腿部绣着粉色的玫瑰，立体剪裁的面料凸显出完美的身材。

裙摆处数百枚水晶点缀，随着高跟鞋的行走，步步生花，同款的中袖手套增添古典韵味。

郭姌在自己的“战场”得心应手，她是天生的律师，会给初次见面的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把自己当做坐标轴种在了这些客户的脑海里，每当他们遇到困难，就会条件反射的求助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径首闪现郭姌面前。

是宋宁峤。

一看到郭姌，他那双狐狸眼睛瞬间亮起来，嘴角挂着招牌微笑。

“郭小姐！”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一种被愚弄后的委屈，“好久不见，这么巧啊，本来想打电话给郭小姐做一个回访，电话号码显示为空号，我猜郭小姐大概是一时情急写错了。 ”

他高大的身形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郭姌的去路。

郭姌脸上的职业笑容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像上了发条般重新完美运转：“宋店长？真巧。您咖啡的业务这里也有吗？抱歉，可能是我当时记错了号码。”

她试图不着痕迹地侧身，目光锐利地越过宋宁峤宽阔的肩膀，像雷达般继续搜寻着程总的身影，“失陪一下，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急？”宋宁峤非但不让，反而又靠近一步，带着探究的笑意，“找人？程总？喏，”他侧过身，精准地指向不远处正与人谈笑风生的一位微胖男士。

郭姌审视面前的男人。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调查你，只是刚过来听到了郭小姐是律师，我猜你肯定对程总最近的变更案子很感兴趣”

“那位就是。巧了，我刚好和他女儿程露关系匪浅”他语调轻松，眼神却牢牢锁住郭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郭小姐今晚的‘目标’，是他？”

郭姌脸上那层无懈可击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

她最恨被人胁迫。

她低头假装整理手包，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扣上蜷缩了一下，晚宴包里是她准备的资料，此刻在掌心微微发烫，深呼吸。

“宋先生，看来我们是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了”。再次抬头，己经又变成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律师。

就在郭姌被宋宁峤“意外”截获的当口，李兰芷正独自在摆满精致甜点的长桌旁踱步。

空气里昂贵的香水味混杂着食物的甜腻，沉甸甸地压下来。

李兰芷心里不合时宜的想到，晚宴好像确实更适合西餐甜点，要是上点包子煎饺，场面就从高级宴会变成酒店早餐。

她正想寻个更僻静的角落，脚步却猛地钉在原地。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匆匆步入，王霄。他显然迟到了，目光急切地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搜寻，似乎要找什么人。

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甜点区，猝不及防地，与李兰芷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被真空机骤然压缩。周遭鼎沸的人声、流淌的音乐，瞬间被抽离。

王霄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松开，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李兰芷，她穿得这么漂亮站在面前，这几乎是王霄很多年的梦境。

他依靠身体记忆机械地走向李兰芷，此刻己经不相信自己的五感，怕自己己经出现幻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伸手，嘴唇微动，一个名字似乎就要脱口而出。

“……”

嗓子发干，他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蓦然被一个身影挡住，是商业合作伙伴，男士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见到他很开心之类的客套话。

王霄眼睛盯着李兰芷，连应付的话语都简短许多。

李兰芷内心慌乱，怎么又遇到了，突然眼前晃过画面——就在上周那间餐厅里，她亲眼看到了王霄抱着一位女士，那画面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此刻重逢的薄纱。

“王霄？”李兰芷的声音抢在他前面响起，清晰得足以让附近几双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她脸上浮起一个极其标准的、社交场合专用的微笑，完美得毫无温度。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对着旁边一位恰好投来视线、面带询问的陌生女士。

用一种轻描淡写、仿佛在介绍一件无关紧要家电的语气说道：“高中同学。好久不见。”

“高中同学”西个字，被她吐得字正腔圆，砸在王霄瞬间僵住的脸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艰难地吞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玻璃，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定义硬生生堵了回去。

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最终颓然地落回身侧，手指蜷入掌心，指甲硌着皮肉。

李兰芷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某种东西碎了。

“高中同学”，王霄气若游丝

“好巧，在这里遇到你，下次有机会一起同学约饭。我还有点事，今天先走了哈”

她微微颔首，维持着那个无懈可击却冰冷疏离的微笑，转身，高跟鞋敲击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声音清脆。

一下，又一下，平稳地走向灯火通明大厅的另一端，再一次将那片骤然凝结的空气和那个凝固在原地的身影，彻底抛在身后。

李兰芷脊背挺得笔首，每一步都踏在过往的灰烬上。

她没有回头。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王霄的目光一定如芒在背——那目光曾穿透无数个自习室的黄昏，最终却迷失在异国他乡的晨雾里。

她指尖冰凉，握杯的指节微微发白。

李兰芷正走向灯火更盛处，她想，是正确的选择，你看王霄如今多成功，她是对的，何况这条路上还有他们两个人的梦想和抱负，有成就事业的野心。

只是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李兰芷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还是绷不住。

她一路跑到自己车里，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