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程

装甲越野车在坑洼的荒野道路上疯狂颠簸，引擎的嘶吼盖过了窗外淅沥的雨声。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厚重的防弹车窗，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飞速倒退的、扭曲怪异的荒野景象。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林焰紧靠着冰冷的装甲车壁，双手死死攥着那个刻有“林”字的瘪水壶，金属冰冷的触感和边缘的毛刺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提醒着他刚才在废弃基地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父母来过那里。留下了水壶。却遭遇了两只低级变异兽……然后，自己觉醒了……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灵魂深处。那柄布满裂纹的青铜短剑【名刀司命】静静悬浮，剑柄末端那行血色小字冰冷地跳动着：【冷却中：85分08秒】。每一次数字的细微变化，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的神经上。一个半小时。下一次“免疫死亡”的机会，需要等待整整一个半小时。刚才那瞬间的“无敌”，代价是漫长的冷却期。

而另一边，那团代表着【雷罚】的炽白雷球，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池，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在核心处明灭。一种强烈的空虚感和疲惫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那是力量被彻底抽干后的虚弱。两次释放，一次湮灭岩甲疣猪，一次惊退影刺豹，几乎榨干了他这个Lv.1新手的所有蓝条。这SSS级的力量，果然不是现在的他能随意挥霍的。

【人物等级：Lv.1 (45%)】

【异能天赋等级：雷罚（SSS级）、名刀司命（SSS级）】

【异能者等级：0阶（未入阶）】

【技能：无】

升级了。杀了那只岩甲疣猪，经验条从1%跳到了45%。低级变异兽，经验这么丰厚？那要是杀更多……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身体的虚弱感压了下去。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以及……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觉怎么样？” 副驾驶座上，苏队长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她没有回头，目光透过布满雨痕的前挡风玻璃，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黑暗的荒野。但林夜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至少有七分放在自己身上。

“……累。” 林焰实话实说，声音带着干涩和疲惫。他睁开眼，看向后视镜，正好对上苏队长那双如同鹰隼般审视的眸子。

“正常。刚觉醒，尤其是觉醒……如此强大的天赋，身体和精神都需要适应期。” 苏队长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你父母是林远山和苏芸？”

林焰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水壶的手指关节更加用力：“是！他们……在那个基地里……”

“我们的人会彻底搜索那个基地，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会放过。” 苏队长打断了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在那之前，林焰，你需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她微微侧过头，后视镜中映出她冷肃的侧脸，“S级天赋，从扫描仪发出警报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秘密。你就像一颗刚刚被点燃的恒星，光芒太过耀眼，足以照亮整个黑暗的星空，也足以……引来所有蛰伏在阴影里、贪婪而强大的觊觎者。”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异能管理局会给你保护，可以给你资源，也能帮你成长。但这份‘看重’，本身也是最大的枷锁和靶子。其他势力——那些盘踞在联盟暗处的世家、野心勃勃的财阀、甚至……某些我们内部的派系，都不会坐视一个拥有S天赋、潜力足以颠覆现有格局的新星安然成长。他们会拉拢你，控制你，或者……在你还未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彻底毁掉你。”

冰冷的寒意顺着林夜的脊椎爬升。荒野的凶险是看得见的獠牙，而苏队长描述的，则是隐藏在繁华都市霓虹灯下的、更加致命的无形漩涡。他只是一个刚觉醒、连1阶都没正式踏入的学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林焰的声音有些沙哑。

“因为你必须清楚代价。” 苏队长转回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冽，“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同时，危险也越大。异能管理局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也是相对最安全的选择。我们需要你，人类也需要每一个强大的守护者。但这份‘需要’，也意味着你的人生，将不再属于你自己。至少，在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雨刮器单调的刮擦声。

林焰低头看着手中的水壶，金属冰冷的触感似乎要渗入骨髓。父母失踪，生死不明，线索渺茫。而自己，却因为寻找他们，一脚踏入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异能旋涡中心。保护？枷锁？靶子？苏队长的话像冰冷的针，扎破了他刚刚获得力量时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狂喜。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守护，只是为了找到父母！为了在找到他们之前，活下去！为了拥有……选择的权利！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茫然和疲惫被一种冰冷的沉静取代：“我明白了。我接受管理局的安排。但我有个条件——我父母失踪的调查，我必须全程知情，并在有能力时参与。”

苏队长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眼中那迅速沉淀下来的光芒，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少年，适应和转变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恐惧还在，但己经被某种更坚硬的东西压在了下面。

“可以。” 苏队长干脆地点头，“这是你的权利。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不给我们添乱。”

谈话间，前方地平线上，一片朦胧的巨大光晕刺破了荒野的黑暗和雨幕。那是由无数璀璨灯火组成的庞大轮廓，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江海市到了。

靠近城市边缘，景象变得截然不同。一道淡蓝色的、几乎笼罩了整个城市天空的巨大能量护盾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嗡鸣，隔绝了荒野的污浊空气和大部分低阶变异兽的侵扰。护盾之外，是高耸入云、布满了自动防御炮塔和探照灯的合金城墙，冰冷的金属在雨水中泛着寒光。

越野车沿着一条特殊通道驶近巨大的城门。通道入口处设有森严的关卡，穿着厚重动力外骨骼、手持大口径动能武器的卫兵目光如炬。当车辆靠近时，一道深红色的扫描光束瞬间笼罩了整个车身。

“身份验证：江海市异能管理局外勤第七小队队长苏清，权限A级。” 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起。

“车辆识别通过。”

“乘员扫描中……”

当扫描光束扫过车内后座的林焰时，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发出了几声短促的警报音！

“警告！检测到高能级未登记异能波动！威胁等级评估：S+！申请强制介入！” 卫兵的声音瞬间绷紧，手中的武器微微抬起，枪口对准了越野车！关卡两侧的自动炮塔也发出细微的机械转动声，闪烁着锁定目标的红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权限覆盖！最高保密条例‘烛龙’协议激活！” 苏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迅速将自己的身份卡插入驾驶台上的一个特殊插槽，同时快速输入了一串冗长的动态密令。

“权限确认！‘烛龙’协议生效！目标威胁评估暂时屏蔽！予以放行！” 电子音沉默了几秒后再次响起，警报解除，炮塔和卫兵的武器也垂了下去。

沉重的合金闸门在巨大的液压声中缓缓升起，露出里面灯火通明、被巨大穹顶覆盖的城市入口通道。

越野车驶入闸门，将荒野的黑暗、冰冷和死亡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林焰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刚才那一瞬间的锁定，让他再次清晰感受到了“SSS级”带来的“瞩目”是多么的致命和不受控制。他只是一个刚觉醒的0阶，却被城市防御系统判定为S+威胁！

穿过长长的、布满了检查岗哨和能量屏障的入城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真正的江海市展现在眼前。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同钢铁森林，表面覆盖着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流光溢彩，即使在雨夜也显得光怪陆离。悬浮车道在空中交织成网，各式各样的磁浮飞车如同溪流般穿梭不息，拖曳着长长的光尾。地面是整洁宽阔的合金街道，行人如织，穿着打扮各异，有些人身上明显带着奇异的能量波动，显然是异能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臭氧、人造香氛和淡淡食物香气的复杂味道，与荒野的腥臭腐朽截然不同。

繁华，喧嚣，充满了冰冷的科技感和蓬勃的生命力。

这就是被灵能护盾守护的“净土”。

然而，林焰的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节。街道的某些阴暗角落，蜷缩着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人，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一些穿着华丽、身上能量波动明显强于常人的异能者，行走间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漠然。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异能管理局清剿城外威胁的“英雄事迹”，以及“圣辉制药”最新推出的、号称能提升觉醒几率的“启灵药剂”广告。

光鲜之下，暗流涌动。苏队长的话，如同预言般在他耳边回响。

越野车没有停留，一路风驰电掣，穿过繁华的商业区，驶入一片守卫更加森严、建筑风格更加冷硬厚重的区域。最终，在一栋通体覆盖着深灰色合金、没有任何窗户、如同巨大堡垒般的建筑前停下。建筑顶端，一个巨大的、由闪电和盾牌组成的徽记在雨夜中散发着幽冷的蓝光。

江海市异能管理局总部。

“下车。” 苏清率先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寒风灌入车内。她看向林焰，眼神复杂，“欢迎来到风暴的中心，林焰。接下来，你会见到能真正决定你命运的人。”

林焰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冰冷雨水气息的空气，攥紧了手中的水壶，迈步下车。脚踩在坚硬光滑的合金地面上，他抬头望向那栋沉默而压抑的堡垒。

名刀司命的冷却还在倒数：【冷却中：55分22秒】。

雷罚的力量在虚弱中缓慢恢复。

父母失踪的谜团，异能世界的暗流，以及这栋堡垒里未知的“命运”……

回城，只是踏入了更巨大、更危险的战场。而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