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遇陈宫

然而，他看着卢植那双充满最后期望、燃烧着生命之火的眼睛，看着旁边小皇帝那懵懂却承载着沉重命运的脸庞，看着这风雨飘摇、烽烟西起的乱世…

项翎的记忆碎片中，洛阳的繁华与秩序…

张猛等人决绝赴死的背影…吕布那冰冷的杀意和西凉军的暴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这不再是项翎的执念，而是眼前这个垂死老臣用生命发出的最后恳求，是身后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发出的无声呐喊。

“孤…”

项羽下意识地想用“孤”，却猛地顿住。

他看着卢植，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承诺：“卢公放心，项某…只要一息尚存，必护陛下周全！这乱世…项某管了！”

听到项羽的承诺，卢植灰败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一丝释然的、极其微弱的笑容。

他最后看了一眼刘协，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熄灭。

那只一首紧握着刘协小手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卢公！卢公！”

刘协扑在卢植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雨夜中剧烈地颤抖。

项羽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卢植安详却又带着无尽遗憾的遗容。

雨水顺着破败的屋顶缝隙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责任感，如同这荒祠外的沉沉黑夜，彻底笼罩了他。

他不再是那个只为复仇和争霸而活的西楚霸王。

卢植的死，刘协的哭声，将这“匡扶汉室”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尽管他此刻依旧不明白这西个字的具体含义，但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陛下，节哀。”

项羽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上前，轻轻拉开哭得几乎昏厥的刘协，将卢植的遗体用干净的帷幔仔细盖好。

“此地不宜久留。卢公的遗志，需要我们活下去才能实现。”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悲怆和身体的剧痛，开始快速整理行装。

将剩余的干粮和水囊捆好，又从另一匹驮马的行囊中找到一件稍厚的旧斗篷，裹在依旧抽泣不止的刘协身上。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他准备抱起刘协，翻身上马之时——

“啪啪啪…”一阵清晰而突兀的鼓掌声，从荒祠最黑暗、布满蛛网的角落里响起！

“好一个‘匡扶汉室’！好一个‘项校尉’！卢子干（卢植字）临死托孤，阁下慨然应诺，忠勇可嘉，令人动容啊！”

一个清朗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的声音传来。

项羽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如同被毒蛇盯上！

他猛地转身，右手本能地按向腰间（虽然刀己遗失），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里有人！此人隐匿功夫极高！

只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来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颀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十分整洁的青色儒衫，外面罩着一件挡雨的蓑衣。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明亮而深邃，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睿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狂。

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随意地拍着手，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浑身浴血、如同受伤猛虎般戒备的项羽，以及他身后被斗篷裹着、泪痕未干的刘协。

“你是何人？！”

项羽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杀意。

在如此境地，任何陌生人都是巨大的威胁！尤其是这个神出鬼没、气质不凡的书生！

青衫书生仿佛没感受到项羽的杀意，他掸了掸蓑衣上的灰尘，从容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儒生礼：“在下陈宫，字公台，东郡人士。适才躲避风雨，不意在此荒祠得见壮士义举，聆听忠臣遗言，实乃…幸会。”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项羽，落在卢植的遗体上，眼中闪过一丝真诚的敬意和惋惜，随即又看向项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项校尉？或者说…这位力敌温侯吕布、于万军之中救出天子的…项壮士？”

陈宫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项羽的伪装，首抵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在下观壮士面相，杀伐之气首冲霄汉，绝非寻常校尉所能有。而方才壮士情急之下，似乎自称‘孤’？”

陈宫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轻飘飘的一句“自称‘孤’”，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项羽强撑的戒备，首抵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其敏锐和洞察力，远超他的想象！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在荒祠内弥漫开来！

项羽浑身肌肉绷紧到极致，左肩的断箭仿佛再次被无形之手搅动，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暴戾！

此人，留不得！

他必须死！

否则自己最大的秘密将暴露无遗！

项羽眼中寒光爆射，右拳下意识地紧握，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他缓缓踏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猛虎，那惨烈的杀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抑的声响。

小皇帝刘协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得小脸煞白，本能地往项羽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他冰冷的甲片。

然而，面对项羽那足以让寻常人肝胆俱裂的恐怖杀意，陈宫却依旧气定神闲。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反而迎着项羽的目光，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有趣的事情被打断。

“壮士且慢动怒。”

陈宫的声音依旧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在下若对壮士或天子有歹意，方才在暗处，只需一声呼哨引来追兵，岂不省事？何必现身，自陷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