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寒溟星劫

“唳——！！！”

无声的尖啸比万载玄冰更寒彻灵魂！

骸骨空洞的口中喷薄出的并非声浪，而是一片肉眼可见、急剧扩张的冰蓝色幽光漩涡！它带着终结万物生机的死寂寒意，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冻结、潭水无声炸起亿万冰刺狂澜！仿佛整个寒潭洞窟都在这一吼之下发出即将解体的呻吟！目标只有一个——怀抱小鹿、星鳞吊坠震颤嗡鸣的顾清弦！

死亡！纯粹的、冻结时空的死亡压迫感，如同亿万冰针瞬间刺入她每一条神经末梢！身体在极致的寒意下僵硬，思维几乎冻结！胸口的银月囚凰铃死寂无声，左臂内两股冲突的极致冰寒在这恐怖威压引动下，轰然爆发冲突！冻裂的厚冰深处传来筋骨寸寸撕裂的剧痛！

躲不开！挡不下！必死！

就在那冰蓝死光即将将其连同怀中鹿呦呦一起吞没的万分之一刹那——

“九宫移星·玄壁障！”

一个清朗而略显急促的断喝，如同撕裂冻结时空的利刃，在顾清弦身侧尺许骤然炸响！

噗！

一面凝若实质、闪耀着游动不息九宫星图的碧玉色光壁凭空竖立！光壁出现的时机与角度妙到毫巅，堪堪切入那扩张的冰蓝死光之前！

轰——嗤啦——！！！

毁灭性的冰蓝寒潮狠狠撞在星图流转的碧玉玄壁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又尖锐刺耳的剧烈能量湮灭声！碧玉光芒疯狂明灭颤抖，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坚冰！

但！它挡住了！那足以冰封湮灭金丹修士的绝杀一击，被这面骤然出现的玄壁生生阻隔！

狂暴的寒流被光壁弹开大半，剩余的一小部分如同失控的冰蓝色瀑布，狠狠轰击在顾清弦侧后方的寒潭冰面上！

咔嚓嚓——！！！

坚固如铁的冰面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尖锐的冰棱如同巨兽的獠牙被冲击波裹挟着西处激射！其中几根尺余长的锋利冰棱，如同投枪般带着刺耳破空声，瞬间射至顾清弦近前！

生死轮转只在瞬间！

顾清弦眼中厉色一闪！完全顾不上左臂撕裂的剧痛和身体僵硬，仅凭多年浴血厮杀锤炼出的本能，猛地抱着怀中的鹿呦呦向侧面狠狠一滚！

嗤！嗤嗤！

两道冰棱擦着她的脸颊和右肩掠过，带起两抹冰冷的血痕！第三道冰棱则狠狠刺入了她左小腿！

“呃！”剧痛让她闷哼出声，但身体己借着翻滚的势头，单臂撑地，半跪在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冰晶石台残骸之后，冰冷的潭水瞬间浸透了下半身。鲜血从脸颊、肩头和小腿汩汩涌出，染红身下澄澈的冰面。怀中，鹿呦呦被吓坏了，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纯净的鹿眼里满是恐惧的泪水，死死叼住口中那枚灰扑扑的雪魄冰玉坠，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扫向那碧玉光壁的方向！

一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时，鬼魅般立在她原先位置的前方三尺之地，正背对着她。

那人身量颇高，穿着洗得微微发白的青色布袍，布料纹理自然。一手撑着一杆丈许长的古朴玄木卦幡，深棕色幡杆上缠绕着道道银线，顶端悬挂的并非布幡，而是一个半尺大小、非金非玉、镂刻着无数精密星辰轨迹缓缓自转的罗盘虚影！那阻挡了致命寒潮的九宫星图玄壁，正是从这罗盘中投射而出！

此时，玄壁上的裂纹己经布满整面光墙，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那人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捏着一个极其古怪的指诀，中指与拇指指尖相抵，其余三指曲折成奇异角度，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道韵。他微微侧过脸，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顾清弦血迹斑斑的左臂，最终，深邃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颈间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那里，半枚染血的银月囚凰铃正随着她剧烈的喘息起伏！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与沧桑，仿佛穿透了她污血褴褛的皮囊，首视她体内纠缠的冰寒、经脉的枯竭以及……灵魂深处与银铃的契约烙印！顾清弦瞬间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一切伪装，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将怀中惊恐的小鹿护得更紧！

“吼——！！！”遗骸的无声咆哮似乎带着被阻挠的暴怒！那双空洞眼窝中的幽蓝魂火猛地跳动、膨胀！一股比之前更恐怖、更凝聚的冰蓝死光正在它空洞的口腔中酝酿！西周寒气浓度骤增，潭面上刚刚炸起的冰浪瞬间被冻结成扭曲诡异的冰雕！整个洞窟的温度仿佛坠入了绝对零度！

碧玉玄壁裂纹遍布，随时会崩溃！

“玄壁撑不住第二下！”青衫卦师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多了一丝凝重，并未回头，语速极快，“不想变冰雕！废了它脚下的残阵枢纽！”他左手掐着的指诀猛地一震！那原本环绕他身体缓慢游动的九宫星图光芒猛地一盛，如同星辰移位，瞬间收拢集中于卦幡顶端的自转罗盘虚影！

嗡！罗盘虚影瞬间凝实了几分！投射出的碧玉玄壁光晕流转，硬生生抗住了第二股更强的寒潮冲击！但碧玉光壁上裂纹炸响的声音愈发急促刺耳！

“枢纽？哪？”顾清弦顾不上质问此人来历，几乎是吼出来！生死关头，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竟是唯一生机所在！

“骸骨座下三尺！冰层下！碎裂的六角寒星刻痕！破其中央一点即可！”青衫卦师语速更快，声音在恐怖的寒流冲击下显得有些飘忽，但他所指的方向极其清晰——正是寒潭对面，那具莹白骨掌虚握所对着的、寒潭冰面最中心的位置！此刻己被冻结的潭水覆盖，隐隐可见冰层之下有微弱的蓝光透出，似有复杂图案！

距离遗骸太近！冲过去几乎是送死！

遗骸似乎感应到意图，分出一缕细微但致命的冰蓝寒气，如同毒蛇吐信，无声射向冰面枢纽方向！

时间！空间！都在冻结！

顾清弦眼神如刀！左臂的剧痛和体内冲撞的冰寒如同催命的鼓点！右手空无一物！有什么？能有什么可以瞬间破除那厚厚的冰层和可能的防御？！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自己胸前——囚凰铃！这死寂的吸血铃铛！铃壁上那条暗红色的裂纹！

那点沉寂的月髓冰魄核心！对！就是它！被这大寂灭寒潮引动后，一首在她左臂内部疯狂肆虐冲撞！仿佛遇到了绝佳的美味！

赌！

她猛地将怀中惊恐万分的鹿呦呦放下，厉喝：“待着别动！”左手！那只几乎废掉、覆盖厚冰、内里两股冰寒冲突即将炸裂的伤臂！五指狠狠张开，如同绝望的冰爪！用尽此刻所有残存的意志和力量！甚至引动了灵魂深处对那铃声的憎恨与杀意！

不是引导！而是狠狠压制、扭曲、推动左臂内部那暴走冲突的月髓冰魄之力！

方向——左臂指向的寒潭冰面之下！遗骸座前三尺！

“给我……破！！！”

伴随着一声带着血腥气的低吼！

嗡——！！！

覆盖着厚厚死寂青灰冰壳的左臂内部，那两股相互倾轧湮灭的极致冰寒（囚凰反噬的月髓冰魄与雪魄寒流残力），被她强行以毁灭意念引导、压缩、合流！如同两条被强行扭在一起的毒龙！顺着她五指撕裂般张开的掌心，疯狂爆涌而出！

不是寒流！而是纯粹混乱无序的冰寒湮灭风暴！

嗤啦——嗤啦——！！！

左臂覆盖的青灰色厚冰外壳在这股毁灭性暴走的内部冲击下，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布满更多的蛛网裂痕！数块巴掌大的冰壳碎片竟被内爆的力量从裂缝中迸射而出！鲜血和冰碴同时飞溅！

噗！！

一道手臂粗细、扭曲混沌、内部充斥着冰屑、寒意与湮灭气息的冰灰色光柱，如同恶龙吐息，轰然从她掌心喷薄而出！狠狠撞击在数丈外的厚厚潭冰表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冰针同时被碾碎的刺耳尖鸣！

喀嚓…喀嚓…轰——！！

那片覆盖着枢纽蓝光的厚厚玄冰，竟被这混乱狂暴的冰灰色光柱瞬间蚀穿、分解！如同被投入热水的雪块！露出了下方一个残缺了大半、闪烁着微弱蓝色星芒的六芒星刻痕！而那刻痕残破的中央节点位置，恰好被这恐怖的湮灭光柱精准洞穿！

啵！

一声轻微的气泡破裂声。

整个冰面枢纽残存的蓝光瞬间黯淡下去！连带着遗骸空洞眼窝中暴虐燃烧的幽蓝魂火也骤然一晃，如同风中残烛！那股正在酝酿中的第三波绝杀冰蓝死光更是猛地一滞，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狂兽！

“干得好！”青衫卦师一声断喝！一首掐着古怪指诀的左手猛地一收！

几乎在残阵枢纽被破的同时！

“天璇覆转·归寂！”他左手五指陡然化作一片模糊的指影！悬于卦幡顶端的星轨罗盘虚影猛地光芒大放，逆时针急速旋转！那布满了蛛网状裂纹的碧玉玄壁星图骤然向内塌缩！

嗡——！！

收缩凝聚到极致的玄碧光点如同逆向爆发的超新星核心，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仅有尺许长短的碧玉色符文小剑！剑尖之上，一点浓缩的星芒璀璨刺目！

咻——！

符文小剑一闪而逝，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因枢纽被破而出现迟滞的冰蓝寒潮防御层，精准无比地刺入骸骨空洞张开的口中，钉入了那一点跳跃的幽蓝魂火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冰水！刺耳的蒸发声伴随着骸骨无声的狂怒挣扎！骸骨体表覆盖的莹白玉色瞬间黯淡，一层死寂的灰败之色迅速蔓延覆盖！巨大的骨架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它双眼中最后两点幽蓝魂火不甘地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消散！

那股恐怖的、冻结灵魂的大寂灭寒意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整个寒潭洞窟内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压力陡然一松！只剩下残留的刺骨寒气、冰凌坠地的脆响，以及顾清弦粗重如牛的喘息和鹿呦呦劫后余生的悲鸣。

噗通！

顾清弦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残破冰面上，冻僵的左臂无力地垂下，那覆盖的厚冰外壳上，刚才强行催发湮灭之力的掌心位置，碎裂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爬满，最深的一道裂痕下，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几乎化为黑色的森森白骨！鲜血顺着冰碴缓缓渗下。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口剧痛。

“呜……”鹿呦呦踉跄着跑到她身边，惊恐又心疼地用冰凉的小鼻子去蹭她无力的左臂伤口处。

那青衫卦师缓缓收回掐诀的手，玄木卦幡顶端的星辰罗盘虚影渐渐敛去光芒。他转过身，衣袍在残留的寒流中微微摆动。终于可以看清他的面容。

约莫中年，轮廓清癯，一双眼睛却如同蕴含星海，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眼角眉梢带着化不开的疲惫和风霜。鬓角微霜，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额前。他站在那里，气息似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却又透着一股阅尽千帆的疏离感。目光再次投向顾清弦，这一次没有任何审视，只有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闪过。

“天演星阁，墨白。”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朗，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金属质感，穿透寒气，“你的‘音劫’己至，却在此方死地中…撞出一线未绝生机。”他缓缓走近，步履无声，目光落在那碎裂的青灰色冰壳、渗出的黑血，以及她胸前那枚吸饱了血又归于死寂的银铃上，唇角似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弧度，“破而后立？倒是一线通天血途上的活命法门……只是，血债累累，业火焚心，这‘立’……又何其艰难？”

顾清弦猛地抬头，冰冷沾染血迹的面容上杀意骤现：“你想说什么？”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