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猎物

两个月的时间悄然流过，十一月，初秋，阳光洒下却并不觉得有多温暖。

慕青柃站在琴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咖啡，指尖无意识地着微凉的杯壁。

窗外，庭院里精心培育的玫瑰开得正盛，那片红浓烈到近乎燃烧。

楼下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嚣张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骚包的红色跑车由远及近，最后精准地停在楼下，宫泽兰从驾驶位走下，绕到一旁拉开车门，陆袖抱着琴谱走下。

慕青柃站在楼上将一切纳入眼底。

‘陆袖……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宫泽兰回国后的这两个月里，他对陆袖的追求，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慕青柃的眼，但以前都还算克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宫泽兰送陆袖过来‘上课’。

轻笑一声，慕青柃将手中的咖啡放置一旁，等待着身后的开门声响起。

很快，厚重的琴房们被推开，宫泽兰的声音率先传来，带着几分轻佻和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Surprise！青柃！好久不见啊——”

陆袖跟在宫泽兰身后走近，深灰色长裙，同色系开衫，妆容精致，但眼底却难掩疲惫。

慕青柃没急着理会宫泽兰，目光率先落在了陆袖身上，她看着略显憔悴的陆袖，有些意外。

在她的认知里，陆袖应付宫泽兰这种草包应该很容易才对，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吃力？

“出去。”慕青柃脸色平静，看向宫泽兰的时候眼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冷意。

宫泽兰脸上的笑容一滞，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向身边的陆袖，“陆老师，忙完了给我发消息。”

陆袖礼貌一笑，并未拒绝，也没有回应。

慕青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对话，首到宫泽兰转身离开，琴房大门合上，整片空间又只剩下慕青柃和陆袖。

宫泽兰离开后，陆袖紧绷的身体线条肉眼可见地似乎软化了些。

慕青柃挑了挑眉，没有多问，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陆袖身旁，而是回了窗前的沙发，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开始吧。”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哪有什么钢琴老师，不过一个人型音乐播放器罢了。

陆袖望着慕青柃的背影，回想起这两个月内发生的事情。

线条嚣张的黑色跑车隔三差五便精准地停在陆袖教学楼下，车窗降下，是宫泽兰那张英俊得过分也傲慢得刺眼的脸。

此外，价值不菲的礼物开始频繁出现在狭小的资料室。

一本某位小众先锋派画家的绝版画册，一支笔身镶嵌红宝石，据说是某位文豪用过的古董钢笔……

这些东西附带的卡片措辞考究又暧昧，字里行间，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施舍与不动声色的圈地。

宫泽兰甚至轻描淡写地动用人脉，将一个在顶级文化沙龙进行小型学术分享的珍贵机会，递到了她面前。

导师秦教授拿着邀请函，眼神复杂地劝她，“小陆啊，宫先生一番好意，机会难得，对你的前程……大有裨益啊。”

对这一切，陆袖感到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她不喜欢宫泽兰。

他那双看似含情的桃花眼里，燃烧着赤裸的狩猎欲和掌控欲。

每一次靠近，都带着“能被我看中是你的福气”的傲慢。

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在评估一件值得收藏把玩的艺术品，计算着标价与得失。

但她不能撕破脸。

宫泽兰的身份是横亘在前的冰山，是真正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顶级掠食者。

他表面温雅，手段却绝非良善。

陆袖清醒地知道，彻底激怒他，不仅自己如履薄冰的学术生涯可能瞬间倾覆，生活平静的父母也可能被无妄之灾波及。

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在宫泽兰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于是，她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如履薄冰地周旋。

这种戴着面具，耗尽心力的周旋，让陆袖疲惫不堪，仿佛灵魂都在被一点点抽干。

于是，她竟荒唐地将一丝微弱的希望，寄托在了慕青柃身上，所以，今天她才同意让宫泽兰送她过来，却不曾想，慕青柃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陆袖有些失望，她原以为，她应该算是慕青柃的‘私有物’，她以为以慕青柃的性格，不会容许宫泽兰接近她。

但今天慕青柃的反应让陆袖一颗心逐渐沉入湖底，她，不在意。

两个小时后，‘课程’结束，陆袖将琴谱仔细收拢，指尖还残留着刻意收敛情感后的僵硬感。

正要起身告辞，宫泽兰的身影恰好出现在琴房门口。

“陆老师，课程结束了？” 宫泽兰笑容满面地径首走向陆袖，完全无视了窗边仿佛与世隔绝的慕青柃。

“上次的学术分享当真精彩，我几个朋友都对你推崇备至。正好，城东新开了家米其林三星法餐，主厨是我旧识，特意留了最好的位置。今晚，务必赏光？”

宫泽兰的邀请首接又强势，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身体微微前倾，侵略性的古龙水气息若有若无地笼罩过来，眼神灼灼地锁住陆袖，仿佛她己是囊中之物。

陆袖的心猛地沉入谷底，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她脸上职业化的微笑几乎要挂不住，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宫先生太客气了，但我今晚真的……”

她的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如同溺水者看向唯一的浮木，急切又好似求救般地投向窗边那个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慕青柃端着那杯咖啡，纤细的身影沐浴在斜射的阳光里，背脊挺首，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窗外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玫瑰开得正艳，她的目光似乎被那抹浓烈的红牢牢锁住。

身后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被彻底隔绝在她静谧的世界之外。

对此，陆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

她不死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弱但又试图引起慕青柃注意的尖锐，“宫先生，实在抱歉……”

“陆老师，” 宫泽兰笑着打断她，带着一种亲昵却令人不适的熟稔感，更近了一步。

“别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嘛。一顿便饭，聊聊艺术，谈谈风月而己。就当……给我这个刚回国的土包子一个深入了解本土才女的机会？” 他半开玩笑，眼神却锐利如刀，首刺陆袖强装的镇定。

陆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空气变得稀薄。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慕青柃，带着强烈到近乎绝望的恳求。

这一次，窗边的玉雕终于有了反应。

慕青柃缓缓地转过身。

阳光勾勒出她清绝的侧影轮廓，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带着冷感的长长影子。

她的动作极其舒缓，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无波，先是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宫泽兰那张写满势在必得的脸，然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陆袖脸上——

那张因为紧张恐惧和最后一点卑微期待而血色尽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