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斑驳时光里的“面试”

下午两点五十，林夏站在“斑驳时光”咖啡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旧法租界特有的卵石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咖啡馆的门面不大，木质招牌有些褪色，橱窗里陈列着老式打字机和泛黄的书页，透着一股与周遭繁华商业区格格不入的沉静怀旧气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棉布衬衫，一条舒适的卡其色九分裤，帆布鞋。完全遵照了电话里那个“舒服点”的要求，但此刻站在这充满文艺气息的门前，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这真的是一场面试吗？

推门进去，咖啡豆浓郁的焦香和轻柔的爵士乐瞬间包裹了她。店内光线偏暗，陈设多是深色木头，墙上挂着抽象画和旧电影海报，客人不多，各自占据角落低声交谈或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一种沉静而专注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靠窗第三个位置。一个穿着灰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门，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微卷的深棕色发梢跳跃。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夏定了定神，走过去，轻声开口：“请问……是陆沉先生吗？”

男人闻声抬起头。

林夏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面孔，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间带着一股天生的疏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是偏浅的琥珀色，此刻在光影下显得格外透亮，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新玩意儿。

“林夏？”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算不上热情的笑容，却奇异地化解了部分紧张感。他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喝点什么？这里的耶加雪菲手冲不错。”

“啊，谢谢，冰美式就好。”林夏坐下，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她注意到他面前的桌上除了平板，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机械键盘，以及一个……造型奇特的AI智能音箱。

服务生很快端来咖啡。陆沉没有立刻进入“正题”，反而像是闲聊般问道：“昨晚睡得好吗？被那99+的消息吵醒的感觉如何？”

林夏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很……意外。说实话，现在还有点懵。”

“懵就对了。”陆沉端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依旧锐利地看着她，“一夜爆红，流量来得快，去得更快。那玩意儿就跟泡沫一样，看着绚烂，一戳就破。”他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地戳破了林夏心底那点因爆红而滋生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飘然感。

林夏的心微微一沉，但随即又升起一丝不服气。她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那只是……一个偶然。”

“偶然？”陆沉的眉梢微挑，琥珀色的眼睛里兴趣更浓了，“说说看，那个‘无名侠客’，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回想起昨晚在出租屋里的心境：“就是……面试又失败了，回来觉得特别闷。想起老家，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讲的江湖故事。就觉得……那些故事里的人，他们的孤独、漂泊、寻找，好像……跟我在这个大城市的感觉，有点莫名的相通。然后就想用文字和画面表达出来，算是一种……发泄吧。”她尽量说得朴实，没有刻意拔高。

“发泄？”陆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所以，不是为了展示技术，也不是为了迎合什么热点，就单纯是……你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嗯。”林夏用力点点头，“AI工具只是帮我实现了画面，文字和想表达的东西，是我自己的。”

陆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咀嚼她的话。然后，他拿起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林夏。上面显示的正是她那条视频的后台数据截图，包括播放曲线、用户画像、热词分析等。

“看到没？”他用指尖点着屏幕上几个关键数据，“峰值出现在你那段‘故人残香’的文案出现时，用户停留时长和完播率都飙升。用户评论里，‘文案’、‘意境’、‘故事感’、‘声音’这几个词出现频率最高，远远超过对AI绘画本身的讨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分析，“这证明什么？证明打动人的，不是工具多厉害，是工具背后那个‘人’注入的情感和思考。是你在那个‘发泄’状态下，无意中捕捉到并传递出来的东西。”

林夏看着那些冰冷的数据被赋予意义，心头震动。她之前只看到表面的赞誉，从未想过背后的逻辑。

“这就是‘野火’在找的东西。”陆沉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夏，“不是熟练工，不是套路王。是能点燃‘人味儿’的人。AI能生成海量的文字、图片、视频，但真正能穿透噪音、打动人心的内容，核心永远是‘人’的洞察、情感和创造力。AI是画笔，是乐器，但执笔的手、拨弦的心，得是人。”

他这番关于AI与人文关系的阐述，清晰、有力，首指核心，与他之前玩世不恭的电话形象判若两人。林夏感觉血液在微微发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这正是她模糊感觉到却无法清晰表达的理念！

“所以，”陆沉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但眼神里的认真丝毫未减，“‘野火创意’，一个专做AI内容的新公司，目标是让技术为创意和情感服务，而不是反过来。目前团队不大，但都是些……怪咖。有沉迷算法但写代码像写诗的技术宅，有能把AI生成海报玩出装置艺术感的设计师，还有能把AI剧本写出莎士比亚范儿的编剧……嗯，虽然现在还不太成功。”他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自嘲，却更显真实。

“我们接项目，小到给奶茶店写AI生成的趣味点单文案，大到给城市做AI纪录片。挑战很大，甲方要求千奇百怪，内部争论家常便饭，加班是常态，压力也不小。好处是，没人管你什么学校毕业，背景如何。在这里，想法够硬、执行够狠、心态够韧，你就是爷。”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首视着林夏，抛出了核心问题：

“现在，告诉我，林夏。你对AI怎么看？是觉得它会取代我们？还是……它只是一个新的、需要我们去驯服和驾驭的工具？你愿意加入这个可能很累、很乱，但也许……能让你真正去‘点亮’点什么的修罗场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陆沉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咖啡馆里爵士乐流淌，咖啡香气氤氲。林夏看着眼前这个矛盾又极具魅力的男人，听着他描绘的那个充满挑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野火”世界。昨天面试失败的挫败感，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被一种强烈的、名为“渴望”的情绪所取代。

她不再犹豫，眼神变得清晰而坚定，迎着陆沉审视的目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AI是工具，是新的可能性。而人，才是那个赋予它灵魂和方向的关键。我……愿意试试。我想知道，我的文字，加上AI的力量，能点亮什么。”

陆沉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终于扩大，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赞许和期待的弧度。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

“欢迎加入‘野火’，林夏。从下周一开始，实习文案策划。准备好，你的修罗场，开始了。”

林夏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干燥而有力。

窗外，上海的阳光依旧炽烈。斑驳的光影在卵石路上缓缓移动。“斑驳时光”咖啡馆里，一个关于梦想、挑战与AI创意的故事，正式拉开了序幕。

林夏端起那杯冰美式，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点燃了心底从未有过的滚烫斗志。

修罗场？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