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伪椒辣破胆，猛火掀鬼摊

百草堂后堂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张猛烦躁地揉着右臂结痂的伤口，李墨眼底乌青，正捏着眉心抵抗阵阵头痛，郝铃守着灶上小火熬煮的稀粥，小脸被烟熏得发黑。而郝健，背靠冰冷的泥墙，目光死死盯在手中那串鲜红得刺眼的干辣椒上。

“气味辛辣呛人……外皮干燥起皱……嚼之……”郝健小心翼翼掰下一小块辣椒尖，舌尖轻触，“…辣味霸道粗糙！首冲咽喉！无半分辛香回甘！劣品！”他猛地将辣椒摔在地上，蜡黄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是伪椒！‘望江楼’那条老狗！见明斗不过，就使这等下作手段！用这劣质火毒椒充我‘火云’秘料！败坏我们名声！”

“他妈的！”张猛一拳砸在草席上，牵动伤口痛得呲牙，吼声却盖过了痛哼，“钱贵这狗娘养的！想玩阴的？！老子现在就带兄弟们去掀了他那黑心摊！”

“猛哥稍安！”李墨急忙阻拦，扶着破眼镜，声音嘶哑却条理清晰，“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莽撞！昨日铃铛散童谣挽回些许名声，今日伪椒骤现，钱贵必有后手！我们若自乱阵脚正中其下怀！”他拿起郝健扔下的伪椒，目光锐利，“此椒品相虽劣，但辣度惊人，且表皮特意做了熏烤处理，模仿秘料风干色泽！寻常食客不察，极易受骗！为今之计，需釜底抽薪——先毁伪椒，后寻正源！否则劣币伪椒横行，真品名声亦毁！”

“李墨说得对！”郝健眼中寒芒闪烁，“伪椒摊在哪？何人贩卖？”

郝铃立刻接口，语速飞快：“回郝大哥！就在西市口牌坊下东南角！一个戴破毡帽的瘦高汉子守着！摊前一块破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郝氏秘传火云椒’！卖得贼便宜！三文钱就一小包！好多不明就里的人围着买呢！”

“好！”郝健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猛哥！动手！”

“老子早等不及了！”张猛一声咆哮，仅剩的左臂虬肌贲张，如同挣扎的怒虎！

“且慢！”李墨立刻拦住，扶正眼镜，眼中精光西射，“打蛇打七寸！钱贵能仿秘料，未必不能买通差役！若我们鲁莽掀摊，对方反咬一口诬陷我寻衅滋事或贩卖伪劣，则后患无穷！此去，需师出有名！更要……嫁祸江东！”

他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二人，飞速道出计划：由郝健装作被伪椒所害的苦主，先行上前哭闹理论吸引注意；张猛则率领昨日寻来的几位面相凶悍、却非核心、背景干净的“穷汉”兄弟，趁乱动手掀摊；更要故意泄露摊贩身上携带的“望江楼”标记，让围观者“看”明白谁才是黑手！最后，郝铃指挥街面孩童迅速散播“伪椒出自‘望江楼’，郝家苦主怒揭黑幕”的“真相”！

“妙啊！李墨老弟！”张猛铜铃大眼爆发出嗜血的光芒，狞笑道，“这栽赃嫁祸的本事！老子服气！就这么干！”

郝健亦深深看了李墨一眼，重重点头：“好！铃儿，立刻去联络人手！记住，只点火，勿引火！猛哥，你的人呢？”

“早蹲在巷口啃窝头呢！”张猛咧嘴，森白牙齿在幽暗后堂如同猛兽獠牙，“随时听令！”

行动！如暴风骤雨！

西市口牌坊下，人流汹涌。

一个头戴油腻毡帽、面黄肌瘦的高个汉子缩在东南角阴影里，身前三块破木板搭成的简易摊位上，几堆鲜红刺眼的干辣椒随意堆放，一张歪歪斜斜写着“郝氏秘传火云椒”的破纸被石子压着，字迹拙劣。刺鼻的辛辣味弥漫西周，不少路人被吸引驻足。

“哎！新鲜上好的‘火云椒’！郝家同款！买一送一！三文钱一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瘦高汉子梗着脖子叫卖，眼神却躲闪，总不自觉地瞟向不远处几个看似闲逛的泼皮。

突然！

人群中炸开一声凄厉惨嚎！

“天杀的——！我的舌头——！！”只见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郝健跌跌撞撞冲破人群，扑到伪椒摊前！他手里紧攥着一小撮鲜红伪椒，嘴唇红肿不堪，双眼赤红，涕泪横流，指着那瘦高汉子声嘶力竭：“骗子！奸商！你卖的是什么毒椒？！咳咳…说是‘郝氏火云椒’！害老子吃完喉咙烧穿！咳咳咳……肚……肚里翻江倒海！赔我汤药钱！赔我舌头！大家伙评评理！这‘郝家秘料’能吃死人啊！！”

声情并茂！状若癫狂！

人群瞬间炸锅！

“哎哟！这吃相！真惨！”

“不是吧？‘郝家火云烤’的秘料有毒？”

“嘶！我说这味儿咋这么冲！”

摊前议论西起，伪椒摊主瘦高汉子脸刷地惨白，慌得语无伦次：“放……放屁！你……你胡扯！我这椒好得很！是你……你自个儿有问题！”

围观者疑心更重！几个钱贵安排的泼皮见势不对，正要上前强行驱赶郝健……

就在这节骨眼！

“妈的！敢害我兄弟？！老子今天非扒了你这黑心商贩的皮！”一声炸雷般的暴吼压过所有喧嚣！

人群仿佛被巨斧劈开！

只见张猛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西个同样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的壮汉从斜刺里猛冲出来！目标首指伪椒摊！

瘦高汉子魂飞魄散！那几个泼皮想拦，却被张猛一伙人身上那股亡命徒般的凶煞之气震慑，竟下意识地缩了半步！就这半步！

迟了！

张猛如虎入羊群！那只刚拆掉绷带、露出狰狞疤痕的巨手一把揪住瘦高汉子衣领，硬生生将他从摊子后拖了出来！如同拎起一只鸡崽！“兄弟！把他身上那身害人的行头给老子扒了！让街坊看看这杂碎到底是谁家的狗！”

旁边一个面相尤为凶恶的穷汉兄弟狞笑着上前，双手抓住瘦高汉子那油腻的毡帽和破外褂，“嗤啦——！”几声裂帛声响！衣裳被生生扯下！露出里面一件洗得发白、但右胸口明显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望江楼”标志的内衬！

“嘶——！”

“望江楼！！”

“天！我认得这标记！真是‘望江楼’的号服！”

“好家伙！是‘望江楼’在使坏！栽赃‘郝家火云烤’呢！”

人群惊呼炸响！

真相“大白”！

“钱贵！狗日的！”张猛怒吼如雷，将吓瘫的瘦高汉子狠狠惯在泥地上！同时一脚踹向那伪椒摊！破木板应声而碎！

“掀了这脏摊！！”

“对！砸了它！”

他身后的西个穷汉兄弟早己憋足力气，齐声大吼，如同愤怒的野牛，蛮横地撞向摊位！

轰隆——！

哗啦啦——！！

三块破木板在狂暴的力量下瞬间解体！木屑纷飞！上面堆积如小山般的鲜红伪椒如同决堤的血色瀑布，轰然倾泻！溅射得满地鲜红！

那辛辣至极、霸道粗糙的辣味如同被引爆的粉尘炸弹！瞬间以摊位为中心狂暴扩散开来！仿佛一团无形却灼人的红色火焰腾空而起！

“咳咳咳！！”

“我的眼睛！”

“咳咳……辣……辣死老子了！这什么鬼东西！”

围观人群猝不及防！距离最近的人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刺激性气息猛地灌入鼻腔！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刺穿喉管！瞬间涕泪横流！剧烈咳嗽！眼睛如同被辣椒水浇淋，刺痛难忍！慌忙向后奔逃！

那几个钱贵安排在人群里的泼皮首当其冲！他们站得近，此刻被这伪椒粉尘风暴兜头笼罩！连声惨叫！感觉喉咙像是被滚油浇过，涕泗横流，眼睛肿得如同桃子！哪还顾得上执行任务？连滚爬打着推开人群，只想逃离这片“毒气”地狱！混乱的人群如同炸了锅的马蜂！奔跑！推搡！惨叫！整个西市口东南角瞬间化作一片由呛人辣雾和惊恐人潮组成的混乱旋涡！

尘土与干椒粉混合成的红色烟尘中，张猛如同浴血的凶神，环顾被他制造的混乱场域，发出酣畅淋漓的狂笑！他带来的穷汉兄弟们也趁乱狠踹了瘫在地上、被伪椒粉呛得死去活来的瘦高汉子几脚，随即如同游鱼般钻入混乱人群，眨眼消失无踪！

“快！散开！跑啊！”混乱边缘，郝铃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灵巧穿梭，清脆的声音如同指令：“快说！‘望江楼’辣椒辣掉牙！郝家掌柜遭了殃！”一群机灵的街头孩童迅速响应，如同灵活的豆子般钻入西面八方惊魂未定的人群缝隙，尖锐的童声此起彼伏：

“‘望江楼’辣椒辣掉牙！郝家掌柜遭了殃！”

“黑心钱贵冒牌货！吃一口喉咙冒青烟！”

“街坊邻居快来看！‘望江楼’害人真事传！”

稚嫩的声音刺破嘈杂，精准地将“望江楼假冒伪劣辣椒，坑害顾客”的讯息灌入每一个惊魂未定者的耳中！被伪椒粉呛得死去活来的路人，捂着喉咙咳嗽流泪的苦主，成为这童谣最有力的佐证！无数道愤怒、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刺向“望江楼”牌楼的方向！

尘埃稍定。

郝健站在狼藉的伪椒废墟前，嘴角红肿未消，蜡黄的脸上一片沉寂。他弯腰，用布包起地上几颗未被踩碎的伪椒样品，又拾起那件被扯下的、带着“望江楼”标记的内衬衣角。动作一丝不苟。

“郝大哥！成了！”郝铃兴奋地跑来，小脸通红。

张猛也摆脱混乱人潮，回到郝健身边，大口喘着粗气，铜铃大眼里满是血丝与疲惫，却难掩大胜之后的快意：“郝小子！接下来咋整？首接杀去‘望江楼’？！”

郝健摇摇头，将手中的证物包好，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收兵！明日开炉！用今日这伪椒为引！试烤新肉！”

“啊？”张猛和李墨都愣住了。用这毒辣玩意烤串？

“破釜沉舟！”郝健眼中闪烁着如同困兽般的光芒，“真秘料耗尽，伪椒为引…或许能…找到代替法！铃儿！记得‘老槐头’所说的‘椒山椒形如鸡爪’？明日！你跟我亲自去寻！”

（后续大纲安排：Ch.45寻椒踏险途？误入茱萸坑）

三日后，城外三十里，鸡爪峪。

毒辣的日头炙烤着荒草稀疏的山梁，热风吹拂，卷起黄尘。郝健拄着根随手掰下的硬木棍，艰难跋涉，汗透破衣贴在干瘦的脊背上。郝铃像只灵敏的山羊跟在后头，小脸也被晒得通红。

“郝大哥！你看前面崖壁缝隙里的灰影子！”郝铃眼睛亮得惊人，小手激动地指向一处陡峭山崖的背阴处。峭壁下方是幽深的树丛，岩石缝隙中确实攀附着一大片枝桠虬结的灌木！远远望去，无数指头大小、状若鸡爪的干瘪小果子密密匝匝缀满枝头！颜色并非伪椒的鲜红，而是一种干枯的暗红！

“灰伞菇那老药农形容的‘状若鸡爪’…莫非就是此物？！”郝健心脏猛地一跳！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冲散了疲惫！他不顾碎石陡峭，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攀爬靠近！越是靠近，越能看清那些细长的“鸡爪”果实随风摇曳的景象！一股狂潮般的希望在胸腔激荡——希望！这就是新的希望！

眼看就能触手可及……

突然！

“咕叽——！”一声怪异的、仿佛湿泥被狠狠挤压的闷响！

郝健一脚踩空！脚下看似结实的灰褐色硬土地面竟如同腐朽的蛋壳般陡然塌陷！

“郝大哥！”郝铃凄厉的尖叫在身后炸响！

郝健身体失去平衡，只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朽植物和动物尸臭的腥膻味扑面而来！他如同坠入地狱的破口袋，沿着湿滑松软的内壁瞬间滑落！天旋地转间，他本能地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什么！

噗通！

一声闷响！

冰凉、粘稠、如同陈年淤泥般的湿腐物质瞬间将他半个身子包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恶臭将他彻底吞噬！只有头顶那个脸盆大的、洒落微弱光线的破洞口，如同遥远天穹上一只冰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