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葫裂凶光现，恶霸再登门

青呢小轿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彻底消失在巷口。那股如同冰山压顶的无形威压骤然消散，只留下药铺门前一片死寂的空白。

郝健浑身脱力，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皮囊，全靠郝铃瘦小的肩膀支撑才没瘫倒在地。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脏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额角伤口突突狂跳，眼前阵阵发黑。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潮水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郝大哥！我们……我们活下来了？！”郝铃搀扶着他，小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又是哭又是笑，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后怕，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然而！

就在郝健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松懈感冲垮意识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带着无尽贪婪和满足的震颤！如同饱食巨兽的餍足低吼，猛地从药铺后堂深处传来！

是那个葫芦！！！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某种极其坚硬物质内部结构在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最终断裂的脆响！

从后堂床下阴影里传来！

郝健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冰水浇透！一股比面对崔小鸢时更加深沉、更加原始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缠住了脖颈！

葫芦……裂得更深了？！它在……“吃”饱了？！

“铃儿……扶我……进去！”郝健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和急迫。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挣扎着转身。

郝铃也听到了那诡异的声响，小脸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她不敢多问，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搀扶着郝健，一步一挪地退回药铺，反手关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仿佛要将门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后堂依旧昏暗，残留的艾草气味混合着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刘郎中瘫在角落，如同吓傻的鹌鹑。李墨依旧昏迷在草堆上，气息微弱。张猛则在地，胸膛起伏，皮肤上那诡异的暗红血丝己经褪成几道深色的陈旧疤痕，不再蠕动，但人依旧昏迷不醒。

郝健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床下那片阴影里！

那个布满裂痕的暗红色小葫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但郝健清晰地看到——葫芦表面，原本最大那道如同深渊裂口的缝隙旁，赫然又多了一道！一道更加狰狞、更加深邃、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全新裂痕！裂痕边缘焦黑扭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

而在那新旧两道裂口的深处！

那团原本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物质！

此刻正如同沸腾的岩浆！

无声地翻滚着！

涌动着！

散发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死寂！

而是充满了某种……饱食后的……满足？！以及……一种蛰伏的、更加庞大的……饥饿？！

它像一头刚刚吞噬了美味猎物、正在消化、同时又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猎杀的……深渊凶兽！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郝健浑身冰凉！他猛地想起刚才葫芦吞噬张猛体内剧毒和“毒引”异力的恐怖景象！这东西……它在成长？！它在……进化？！那道新裂口……就是它“消化”后力量增长的证明？！

“郝大哥……那葫芦……”郝铃也看到了葫芦的变化，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别靠近它！”郝健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离它……远点！这东西……邪性！”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光芒。他需要冷静！需要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刘郎中！”郝健强撑着精神，声音嘶哑却带着命令，“别装死！起来！看看猛哥和李墨！给他们……处理伤口！上药！快！”

缩在角落的刘郎中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哆嗦，连滚爬打地站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平稳许多的张猛和昏迷的李墨，又看看郝健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不敢怠慢，连忙应着，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药箱。

郝健在郝铃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风箱。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梳理混乱的思绪。

崔小鸢暂时退去，但葫芦的异变如同悬顶之剑！张猛和李墨伤势严重，急需救治和休养！而“望江楼”那边……虽然被郝铃的“釜底抽薪”和“锦上添花”暂时拖住，但钱贵那条老狗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随时可能反扑！

还有……劣钱！香料！葫芦粉末耗尽！这三大危机如同附骨之蛆，并未解除！

前路……依旧步步杀机！

就在这时！

“呃……嗬……”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破锣摩擦般的呻吟，从张猛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郝健猛地睁开眼！

只见地上如泥的张猛，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极其艰难地……缓缓掀开！

铜铃大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浑浊而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扎出来。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珠，扫过昏暗的屋顶、破败的墙壁，最后落在自己赤裸的上身——那几道深色的、如同陈旧刀疤般的暗红痕迹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要去触摸胸膛上那诡异的“伤疤”。

“猛哥！别碰！”郝健嘶声提醒。

张猛的动作顿住。他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当看到墙角靠着、脸色惨白如鬼的郝健时，浑浊的眼神猛地一凝！一股凶悍之气瞬间冲散了迷茫！“郝……郝小子？！”他挣扎着想要坐起，但身体如同被掏空，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右臂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古铜色的脸膛因痛苦而扭曲。“老子……老子这是……怎么了？那……那崔家娘们呢？！”

“走了。”郝健喘着粗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暂时……没事了。”

“走了？”张猛浓眉紧锁，铜铃大眼扫过一片狼藉的后堂，昏迷的李墨，惊恐的刘郎中，最后目光落在郝铃搀扶着的郝健身上。他看到了郝健额角的伤口，看到了他毫无血色的脸，看到了他眼中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怒火猛地冲上张猛心头！他堂堂临江府西市口一霸，什么时候被人逼到这种地步？！差点死在这破药铺里？！连累郝小子也……

“操他娘的！”张猛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中的凶光却更加炽盛！“这仇……老子记下了！崔家……‘望江楼’……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这时！

“唔……”墙角草堆上，李墨也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他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破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眼神涣散而迷茫。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李墨！你醒了？！”郝铃惊喜地叫出声。

李墨茫然地看向西周，当看到张猛胸膛上那诡异的疤痕和郝健惨白的脸色时，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崔小鸢的威压！葫芦的异动！郝健的搏命……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郝……郝先生……张屠户……你们……我们……”

“没事了，暂时。”郝健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安抚，“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

李墨挣扎着扶正眼镜，感受着脑海深处残留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苦笑着摇摇头：“学生……还好……就是头……像被针扎……”他看向张猛，又看看郝健，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忧虑，“崔府……他们……”

“他们拿走了东西，暂时不会动我们。”郝健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两人，“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们两个的伤！还有……我们的摊子！”

提到摊子，张猛和李墨的眼神同时一凝。

“对！摊子！”张猛挣扎着，在郝铃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靠墙喘息，“老子躺了多久？‘望江楼’那帮龟孙子……没来捣乱吧？”

“郝大哥用了计！让‘望江楼’后院和前门都臭气熏天！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呢！”郝铃连忙将之前对付“望江楼”的“釜底抽薪”和“锦上添花”快速说了一遍，小脸上带着一丝解气的兴奋。

“好！干得好！”张猛听得铜铃大眼放光，虽然身体虚弱，但那股凶悍劲儿又回来了几分，“郝小子！你这脑袋瓜子！老子服了！”他看向郝健，眼中充满了敬佩。

李墨也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妙计！真是妙计！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钱贵此刻必定焦头烂额！无暇他顾！郝先生，此乃重整旗鼓之良机啊！”

郝健看着两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稍安。团队的核心还在！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刘郎中！”郝健再次看向手忙脚乱配药的刘郎中，“药配好了吗？赶紧给猛哥和李墨敷上！”

“好……好！马上！马上！”刘郎中连忙应着，端着两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糊状物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张猛手臂的伤口和李墨头上的淤青敷药包扎。

药膏带来的清凉刺痛让张猛和李墨都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但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

“郝小子，”张猛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疼，一边看向郝健，“接下来……咋整？那破葫芦……”他目光忌惮地扫了一眼床下阴影里那个死寂的葫芦，“还有崔家……‘望江楼’……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郝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葫芦带来的阴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第一，养伤！猛哥，李墨，你们俩必须尽快恢复！第二，重整摊子！‘望江楼’自顾不暇，正是我们重新开张、稳固地盘的好时机！第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葫芦，“那东西……必须想办法处理！不能再留了！”

提到葫芦，后堂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那东西的诡异和恐怖，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郝先生所言极是！”李墨扶了扶眼镜，脸色凝重，“此物……邪异非常！留在身边，恐成大患！然……如何处置？毁之？弃之？恐皆非易事……”他想起葫芦吞噬剧毒的恐怖景象，心头发寒。

张猛也盯着那葫芦，铜铃大眼里凶光闪烁，却又带着一丝忌惮：“妈的！老子真想一把火把它烧了！可……可万一它炸了……”

就在这时！

砰！砰！砰！

药铺前堂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粗暴地砸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板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一个嚣张跋扈、带着浓浓酒气和戾气的声音穿透门板，蛮横地闯了进来：

“开门！开门！郝瘸子！给老子滚出来！！”

“听说你小子摊上事了？被崔府盯上了？哈哈！活该！！”

“识相的！赶紧把你这破药铺和那烤串摊子交出来抵债！再孝敬爷爷们几串那什么‘火云烤’尝尝！不然……嘿嘿！爷爷们今天就把你这破地方拆了当柴烧！！”

是王癞子！那个之前被张猛打跑的泼皮头子！他带着人回来了！而且显然听到了风声，知道郝健他们得罪了崔府，此刻趁火打劫来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刘郎中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郝铃小脸煞白，紧张地攥紧了郝健的衣角。

李墨脸色发青，扶眼镜的手微微颤抖。

张猛眼中凶光爆射！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被伤口牵扯，疼得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操！王癞子这狗日的！趁老子病，要老子命？！老子……”

郝健一把按住暴怒的张猛！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小鸢的威胁刚退，葫芦的隐患未除，这市井的毒蛇又嗅着血腥味扑上来了！

他目光扫过虚弱却凶悍的张猛，扫过惊惧却强作镇定的李墨，扫过身边紧张却眼神坚定的郝铃，最后落在床下阴影里那个死寂的葫芦上。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在他胸中熊熊燃起！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脊梁挺得笔首。他推开郝铃搀扶的手，一步步走向通往前堂的门帘。

“郝大哥！”郝铃担忧地喊道。

“郝小子！你……”张猛想阻止。

郝健在门帘前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猛哥，你歇着。”

“李墨，看好门。”

“铃儿，去……把那个葫芦……给我拿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虚弱都压入肺腑深处，只剩下冰冷的战意。

“今天……”

“老子亲自会会这群……趁火打劫的……杂碎！”

话音落下！

他猛地掀开门帘！

大步踏入前堂！

走向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大门！

身后。

床下阴影里。

那个布满裂痕的暗红色葫芦。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

最大那道裂口深处。

那团沸腾的暗红物质。

极其轻微地……

波动了一下。仿佛……被门外传来的暴戾气息……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