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与玉

夕阳西下，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燥热。林骁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慢腾腾地挪回了市场深处、临时堆放废弃包装纸箱的角落小隔间——这就是他分配的“值班岗亭兼休息点”。

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纸箱堆上，重重地喘了口气。褪下鞋袜，只见左边小腿外侧被竹竿抽过的地方，赫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微微隆起，皮下渗着细密的血点，触碰间传来钻心的火辣疼痛。胸口被壮汉推搡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奇怪的是，这伤看着吓人，但骨骼筋腱似乎并无大碍。对比那竹竿带起的风声和黄毛用力的架势，这本该是能让人当场骨折的一下。

他下意识地摘下贴在胸前的祖传玉佩，想借着傍晚最后的微光仔细看看这从小戴到大的东西。玉佩呈古朴的暗青色，质地温润，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形似一面小巧的盾牌。平日里它总是冰凉熨帖，但此刻入手，却隐隐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意在指尖流动。更让他惊讶的是，玉佩靠近挂钩接口的缝隙处，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滴己然干涸的、深褐色的……血渍？

“血？”林骁蹙眉回忆。下午替张阿婆搬一筐土豆时，她摊位旁“刀鱼李”刚好在杀一条大鲢鱼，挣扎的鱼尾狠狠一甩，血水甩飞出来不少……似乎有那么一滴溅到了自己脖子上？当时混乱并未在意。

莫非是……血激活了玉佩？联想到下午身体那反常的抗打击感，林骁心跳骤然加速。

几乎是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玉佩上那点血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了进去！紧接着，一股远比刚才更清晰的热流，猛地从玉佩中涌出，顺着手臂首冲大脑！

嗡——！

林骁眼前一黑，无数纷乱破碎、带着远古气息的画面和信息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残缺的古战场，顶天立地、周身覆盖着岩石般玄奥甲胄的身影在怒吼厮杀……沉重的呼吸法门……奇异的意念引导……皮膜、筋骨、气血运行的轨迹……还有几个艰深晦涩的古篆字在混乱中沉浮：

《地煞玄甲经》！

“呃！”信息洪流冲击太猛，林骁痛哼一声，玉佩脱手掉在腿上。热流随之消失，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头痛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这是……”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看着静静躺在腿上的玉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狂喜。

这不是幻觉！真的有东西！某种…传承？！

呼——

隔间外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张废旧报纸。林骁猛地打了个寒颤，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精神的疲惫，警惕地看向市场昏暗的通道。

不行，这里不安全！他挣扎着起身，手脚并用地把玉佩重新挂回脖子，贴身藏好，冰凉的感觉让昏沉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打算趁着天还没全黑，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走出隔间没多远，迎面就碰上了提着两个保温饭盒、步履有些蹒跚的张阿婆。

“小林？你还在呢？哎呦，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张阿婆看清林骁苍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凑近，“下午那帮混账吓着你了吧？哎呀，腿咋了？是不是伤着了？快让阿婆看看！”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骁走路不自然的姿势。

“阿婆，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林骁赶紧侧身想躲开，声音虚弱。

“胡说！磕一下能成这样？”张阿婆不由分说，把一个保温饭盒塞到林骁手里，触手温热，“阿婆下午看你没去吃饭，刚给隔壁王大爷送的晚饭，多备了一份，赶紧趁热吃了！暖暖身子！”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林骁心间，比玉佩传来的热流更真切。“谢谢阿婆…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

“行行行，快回去休息！明天阿婆再给你带点好的，补补！”张阿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

回家的路程对此刻的林骁来说格外漫长。老旧出租屋里，他连脸都没洗，首接瘫倒在硬板床上，身体和精神的疲惫达到了顶峰。但玉佩带来的冲击信息还在脑海中翻腾。

《地煞玄甲经》…玄甲…防御？难道下午能抗住那一下，就是因为这个？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微弱却难以抑制的兴奋，暂时压过了疲惫。他沉下心，努力回想那些疯狂涌入脑海的片段——尤其是那些关于如何引导某种“气”，初步凝练皮膜的粗浅法门。

在断断续续的领悟和本能的驱使下，他尝试着集中精神，用意念去触碰体内那若有若无、源自玉佩的微弱暖流，并将其导向之前受伤疼痛的小腿皮肤。

起初毫无动静。就在他即将放弃时，一次精神高度集中后，暖流似乎…动了一下？仅仅是微弱的一丝，顺着他意念引导的方向游走了一小段。所过之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微不可察的颗粒在瞬间紧缩、凝聚！

成了？！

林骁精神一振，疲惫感都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立刻将精神高度凝聚在床头柜上那个缺了角的搪瓷杯口边缘。伸出手指，深吸一口气，用意念引导那丝微弱的热流冲向右手指尖接触杯沿的皮肤！

时间仿佛变慢。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带着轻微毛刺的杯沿。

细微的暖流如期而至！虽然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但在接触点，指腹的皮肤在刹那间、几乎难以察觉地硬化了一点点。

“噌！”

一声极其轻微的刮擦声！

林骁甚至感觉到那点毛刺刮在皮肤上，竟然没有留下丝毫划痕，反而像在刮一块坚韧的薄牛皮！

“成了！真能行！”巨大的喜悦瞬间充斥胸膛！

可就在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眩晕感猛地袭来！

仿佛身体里最本源的东西被瞬间抽走了一大块！心脏剧烈抽搐，眼前一片发黑，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呃…噗…”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铁架床沿上！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将他吞没。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林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惊恐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

消耗？…精血？…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