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印与垃圾巷的庇护

冰冷的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手臂上那暗红的血印符号旁，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林墨背靠着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墙壁，蜷缩在废弃木箱和锈蚀油桶构成的狭小阴影里。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小巷深处垃圾腐败的酸臭和喉咙深处涌上的血腥气。脚底的伤口在冰冷地面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嘀…嘀…嘀…”

那如同催命符般的电子扫描音，伴随着沉重军靴踏在湿滑地面上的“啪嗒”声，正从巷口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幽绿色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在两侧墙壁和堆积的杂物上扫过，每一次掠过林墨藏身的阴影边缘，都让他的心脏骤停。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跑？脚底的伤和虚脱的身体根本跑不远。躲？这堆垃圾根本挡不住那些装备精良的金属怪物。反抗？手无寸铁，面对能量武器，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臂上那几个扭曲的血印符号上。这是护士用生命最后留下的信息。它们代表着什么？是生路？还是死咒？

符号的形状很怪异：一个歪斜的圆圈，里面似乎画着一只眼睛，但线条粗糙扭曲，更像是一个抽象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标记。在“眼睛”的下方，是两道交叉的、如同闪电般的折线。

林墨强迫自己冷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思考。护士在那种极端情况下，不可能留下一个复杂的谜题。这标记必然指向一个明确的、她能想到的、或许能提供庇护的地方或人。它应该就在附近，且是那些金属面具人暂时难以触及或有所顾忌的区域。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巷子深处。之前隐约看到的、不同于路灯的霓虹光芒，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透过来。伴随着光芒，还有一种更加清晰的、混杂着电子音乐、模糊人声、以及某种低沉轰鸣的喧嚣声浪，隐隐约约地传来。

是那里吗？那片霓虹和喧嚣…是“血眼”标记指向的地方？

“砰！”

一声巨响在离他藏身处不远的地方炸开！一个废弃的铁皮垃圾桶被能量光束首接轰飞，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西溅，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噪音！扫描光束瞬间锁定了林墨藏身的角落！

暴露了！

“@#￥%！”金属面具人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冷酷。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重锤，迅速逼近！至少有两个，一左一右，封死了他可能逃跑的方向。幽绿色的视窗在昏暗的巷子里闪烁着，如同饿狼的眼睛。

林墨的心脏狂跳到了极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从阴影里窜出，不再看身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巷子深处那片霓虹与喧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嗡——！”

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在身后响起！死亡的冰冷气息再次笼罩！

林墨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冲！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跑到那片光里去！

就在他即将冲过下一个巷口拐角时——

嗡！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的画面碎片淹没！

他“看到”自己冲出拐角，被一道斜刺里射来的蓝白光束首接贯穿胸膛；

他“看到”自己绊倒在湿滑的地面，被追上来的金属军靴踩住；

他甚至“看到”拐角后那片霓虹招牌上，一个扭曲的、仿佛在滴血的巨大眼珠图案一闪而过……

痛！剧痛让他的动作再次变形，脚步一个踉跄！但这一次，那恐怖的幻象不再是单纯的折磨！它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刺穿了绝望的混沌！

‘躲开！右边！’一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在剧痛中炸响！

林墨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在踉跄中猛地向左侧扑倒！

“滋啦——！”

一道灼热的蓝白光束，带着毁灭性的能量，擦着他右侧的衣角和头发呼啸而过，狠狠轰击在巷口拐角的墙壁上，再次溶蚀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大洞！滚烫的碎石和灼热的气流溅射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

林墨重重摔倒在地，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半边身体。头痛如同潮汐般退去，留下虚脱般的眩晕和耳鸣。他顾不上疼痛和恶心，手脚并用地从污水里爬起，连滚带爬地冲过了那个致命的拐角！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小巷的死寂与阴暗，而是一条相对宽阔、灯火通明的街道——虽然这“灯火”是由无数闪烁不定、色彩俗艳的霓虹灯管和悬挂在铁皮棚屋上的白炽灯泡构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烟、劣质酒精、汗臭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刺鼻气味。

街道两旁挤满了歪歪扭扭的铁皮棚屋和用废弃集装箱改造的店铺，招牌上涂满了林墨看不懂的、色彩夸张的怪异文字和图案。形形色色的人流在狭窄的街道上涌动：穿着破烂皮甲、身上纹着发光纹身的壮汉；裹着脏兮兮斗篷、只露出警惕眼睛的瘦小身影；还有不少肢体经过明显金属或生物改造的“人”，机械臂闪烁着冷光，义眼扫视着周围。喧嚣的电子乐、粗鲁的叫骂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金属敲击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充满野性的生命力。

这就是护士血印指引的地方？一个混乱的…黑市？

林墨的出现，尤其是他那一身肮脏的病号服、赤裸带血的脚板和惊恐失措的表情，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目光。那些目光充满了审视、冷漠，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像打量一件突然闯入的货物。他被这赤裸裸的恶意目光刺得浑身发冷。

“在那里！”

冰冷的电子音穿透了喧嚣！巷口处，那两个金属面具人高大的身影己经出现！幽绿的视窗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人群中的林墨！他们无视了周围混乱的环境，端着武器，径首朝着林墨冲来！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和低声咒骂，纷纷避让，显然对这些“铁罐头”颇为忌惮。

完了！逃进人群也躲不掉！林墨的心沉入谷底。这黑市的人根本不会帮他！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只沾满油污、骨节粗大的手，猛地从旁边一个堆满废旧金属零件和破烂引擎的摊位后面伸了出来！这只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迅猛地抓住了林墨受伤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他痛呼出声！

“唔！”

林墨惊恐地扭头看去。抓住他的，是一个蹲在摊位阴影里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油腻杂乱，像一蓬枯草，脸上沾着机油和灰尘，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精明的、如同老鼠般的光芒。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背心，露出两条布满新旧疤痕和廉价纹身的胳膊，肌肉虬结，充满了底层摸爬滚打的力量感。

这男人看都没看追来的金属面具人，只是死死盯着林墨手臂上那尚未干涸的“血眼”符号！他的眼神在看清符号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警惕和某种算计的光芒取代。

“不想死就闭嘴，跟我来！”男人用低沉、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快速说道。这语言林墨依然听不懂，但其中的命令意味和紧迫感却清晰无比。

男人不等林墨反应，手上猛地发力，几乎是把他整个人拖进了摊位后面那片更加黑暗、堆满各种金属垃圾和废弃物的角落！林墨被拽得一个趔趄，脚底的伤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还没站稳，就听到摊位外面传来金属面具人愤怒的电子音和武器扫描的“嘀嘀”声，显然他们被混乱的人群稍微阻挡了一下，但也立刻锁定了这个摊位！

“%￥#@！出来！”冰冷的命令声近在咫尺！

摊位后的阴影里，那油污男人眼神一厉。他松开抓着林墨的手，另一只手却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东西！那不是枪，而是一把造型粗犷、通体黝黑、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扳手？扳手头部异常厚重，边缘带着锯齿，看起来凶悍无比。

他对着林墨做了个“蹲下别动”的手势，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身边一堆覆盖着油布的、看起来像是报废引擎的沉重金属废料，狠狠朝着摊位外面、金属面具人声音传来的方向推了出去！

“轰隆隆——！”

巨大的金属废料堆如同山崩般倾倒，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堵住了摊位狭窄的入口，激起漫天灰尘！金属碰撞的噪音和呛人的烟尘立刻遮蔽了视线！

“走！”油污男人低吼一声，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林墨的后衣领，像拖麻袋一样，拽着他转身就朝着摊位后面更深处、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各种垃圾和管道的缝隙里钻去！

林墨被他拖着，踉跄地钻进了这条散发着浓烈机油和腐烂气味的黑暗通道。身后，传来金属面具人愤怒的咆哮、能量武器轰击金属废料的爆鸣声，以及那个油污男人推倒废料后迅速跟进的脚步声。

黑暗、狭窄、恶臭的通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身后是致命的追兵。这个突然出现、如同垃圾堆里老鼠般的油污男人，是新的庇护者，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他手臂上的“血眼”符号，到底引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