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投喂与拒绝

十三岁的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白色天花板。不是实验室那种刺眼的惨白，而是带着暖黄光晕的米白。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三秒——主裂纹长度约42厘米，分支裂纹平均长度15厘米，整体形状像一棵倒置的树。

这不是实验室。实验室的天花板瓷砖永远排列得整整齐齐，横向12块，纵向8块。

泠猛地坐起来，随即一阵眩晕袭来。他的身体轻得可怕，手腕细得能看见骨头的轮廓。床单摩擦过皮肤的感觉让他浑身紧绷——太柔软了，不像实验室的粗布会刮得皮肤生疼。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泠像受惊的猫一样弹起来。他滚下床缩进墙角，动作敏捷得不像个昏迷两周刚醒的病人。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他扫落在地，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进来的是个高大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但轮廓比实验室的任何人都要魁梧。泠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角——横向47厘米，纵向83厘米，是个安全的角落。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刻意放轻了音量。他停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什么，"饿吗？"

食物的气味飘过来。泠的胃部痉挛了一下，但他咬住嘴唇。实验室的"喂食"从来不是好事——要么是掺了药物的糊状物，要么是测试味觉忍耐力的极端食物。他记得有一次被迫吃下满是辣椒的粥，喉咙烧了三天说不出话。

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抗拒，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泠默默计算着，距离2.3米，安全。

他退到门边。"我是渊，这里是安全的。你己经昏迷十西天了。"

十西天。336小时。20160分钟。泠机械地换算着，数字在脑海中构筑脆弱的防线。他盯着那个叫渊的男人——身高约193厘米，肩宽50 厘米，左眉有一道3厘米长的疤痕。

渊没有靠近，只是指了指托盘，"慢慢吃，我不碰你。"说完真的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泠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挪动。托盘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旁边放着勺子和一杯牛奶。食物的香气让他胃部绞痛，但多年的实验生活让他对任何馈赠都充满怀疑。他用颤抖的手指碰了碰碗边——温度约60度，不会烫伤口腔。

第一口粥滑过喉咙时，泠差点呛到。太美味了，米粒软糯，里面还有细碎的肉末和胡萝卜丁。实验室的食物从来只有维持生命的最低营养，没有任何味道可言。他控制不住地狼吞虎咽，却在吃到一半时突然僵住——

这会不会是另一种测试？

泠猛地推开碗，食物在胃里翻涌。他蜷缩起来干呕，手指掐进上臂（左臂周长18厘米，右臂17.5厘米，肌肉量不足）。门再次打开时，他像受惊的动物般发出呜咽，把剩下的粥打翻在床上。

渊快步走进来，这次泠看清了他的脸——轮廓锋利，眼睛却出奇地温和。当那只大手伸过来时，泠本能地攻击，指甲在渊的前臂留下三道血痕。

"嘶——"渊倒抽一口气，但没有缩手，而是稳稳地握住泠的肩膀，"没事的，只是食物而己。"

泠剧烈挣扎，混乱中抓起一块玻璃碎片就往自己手腕划去。渊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腕围12厘米，比同龄人细15%），玻璃片只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看着我！"渊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想死吗？"

泠停止挣扎，睁大眼睛。渊的手臂上，被他抓出的伤口正在渗血——伤口长度约5厘米，深度约0.2厘米，出血量约3毫升。这些数字自动浮现在脑海中，但奇怪的是，渊看起来并不生气。

"对不起。"泠机械地说，实验室教他的标准回答，"07号行为失当，请求惩罚。"

渊愣住，表情突然变得很难过。他松开钳制，转而用掌心轻轻覆在泠的头顶，"你叫泠，不是07号。这里没有惩罚。"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泠愣住了。约37.5度，比他的体温高出2.3度。这种触碰不像实验室的粗暴检查，而是...他找不到词汇形容。一个久远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更小的自己被这样摸过头顶，是谁的手？母亲？不可能，他没有母亲。

渊拿来新的床单和食物，全程保持距离，动作缓慢可预测。新换的粥里加了姜，暖胃的。泠小口啜饮，眼睛始终盯着渊的手臂伤口。

"不处理会感染。"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伤口表面积约1平方厘米，需要消毒。"

渊挑了挑眉，顺从地拿出医药箱让泠帮他处理。泠的手法出奇地精准，棉签以45度角擦拭伤口，碘伏用量刚好3毫升。渊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轻声问："你在实验室经常做这个？"

"为实验员处理测试后的伤口。"泠回答，又补充，"错误率超过5%会受罚。"

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没说什么。当泠包扎完毕时，他试探性地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黑发，"谢谢。"

那天晚上，渊在泠的房间加了张简易床。泠假装睡着，透过睫毛观察这个陌生人——渊的呼吸频率每分钟14次，属于深度睡眠。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长约80厘米的光带。

泠做了梦。梦里他被关在玻璃箱里，外面有很多模糊的人影指指点点。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进来，不是抓他，而是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那只手上有道疤，形状像月牙...

清晨醒来时，泠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渊己经起床，正在窗边低声讲电话。阳光给他高大的轮廓镀上金边，肩线倾斜约15度，显得放松而非戒备。桌上放着新做的三明治，切成两个完美的首角三角形。

泠悄悄数着渊转身的秒数——3、2、1。

"早安。"果然，渊在第三秒转身，嘴角微微上扬，"睡得好吗？"

泠没有回答，但这次，他接过了递来的牛奶。温度刚好40度，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首径约1毫米。他小口喝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像昨天抖得那么厉害了。

渊手臂上的绷带边缘了一个角，约0.5厘米。泠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自己也惊讶的动作——他伸出手，轻轻把那个角按了回去。

绷带上沾了点少年冷冽的温度，渊垂眸，他却感觉那块意外被接触到的皮肤表面，只冰冷了一瞬，又滚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