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们，输了吗？

林凡的身体，像是一颗被投石机甩出去的炮弹。

风。

是唯一的感受。

尖锐，冰冷，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刮着他的脸，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股霜燃之毒特有的，带着甜腥味的焦糊气。

眼前的景象在高速倒退，那座黑色的信号塔，在他的视野里飞速放大。

蜂群来了。

密密麻麻的冰霜毒蜂，像是一堵银白色的，会移动的墙，朝着他这张“网”里唯一的“鱼”，悍然撞了过来！

林凡双目圆睁，眼角因为巨大的风压而渗出血丝。

他体内的真气，在这一刻被压榨到了极致，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长枪之上。

“开！”

他一声怒吼，长枪横扫。

枪身与高速飞行的毒蜂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爆响！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毒蜂，被这股蛮横的力道首接砸成了漫天飞舞的银白色碎屑。

可更多的毒蜂，依旧悍不畏死地涌了过来。

林凡的身影，在空中强行扭转，他竟然踩在了一头毒蜂坚硬的甲壳之上！

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脚下的毒蜂被他一脚踩爆，而他的身体，则借着这股反冲之力，再次加速，如同在水面上打着水漂的石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继续朝着信号塔的方向弹射而去！

一脚，两脚，三脚！

他在那片银白色的死亡之海里，硬生生地，用渊兽的尸体，为自己铺出了一条通往生机的血路！

近了。

更近了！

信号塔那冰冷、巨大的金属轮廓，己经近在眼前！

林凡甚至能看清塔身表面那细密的，被风雪侵蚀过的纹路。

可他下坠的势头，也同样无法阻挡！

再有两秒，他就会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红柿，狠狠地砸在信号塔坚硬的基座上，摔成一滩谁也拼不起来的肉泥。

就是现在！

他将手中长枪，奋力向前掷出！

长枪化作一道乌光，带着他最后的希望，撕裂空气！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半截枪杆，竟死死地，插进了信号塔坚硬的金属外壳之中，入肉三分！

林半个身子都撞在了冰冷的塔身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鲜血“哇”地就喷了出来。

但他活下来了。

他像一只壁虎，死死地挂在了信号塔离地近百米的中段，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

他不敢耽搁，借着枪杆的支撑，手脚并用，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

……

地面。

戴大卫砸出的那个巨大弹坑，成了这片地狱里唯一的还能站人的地方。

幸存的十几名学员，看着那个如魔神般，独自一人，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扛住了一波又一波天灾的男人，心中那刚刚滋生出的绝望和恐惧，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震撼，敬佩，还有……一丝羞愧。

“都他妈别愣着了！”

孙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冲着周围那些还在发呆的学员怒吼。

“想活命的，就给老子动起来！结阵！把受伤的，没真气的，都护在中间！”

喻自豪也站了出来。

“以他为中心！结环形防线！我们还能撑！”

没有人再有异议。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以戴大卫为绝对的核心，结成了一个紧密的环形防线。

孙武、喻自豪、刘知侠这些实力尚存的，顶在最外面，将各自的看家本领发挥到了极致，死死地抵御着那些从天而降的毒针。

孙怡丰和黄絮冬，则在阵型内部，不断地释放着治疗和辅助的术法，为前排的队友续命。

而像陈鹿这样真气几乎耗尽的“法爷”，则被牢牢地护在了最中央，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着自己的力量。

他们还能撑。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状态无法持久。

每个人的状态，都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下滑。

他们的希望，他们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正挂在百米高空，与死神赛跑的男人身上。

林凡，正在与时间赛跑。

他必须在所有人都崩溃之前，登上塔顶，去做点什么。

去找到那个能终结这一切的开关。

信号塔，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就算那里什么都没有，就算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幻想。

至少，他们尽力了。

不后悔。

……

林凡的手指，己经抠进了金属的缝隙里，指甲翻卷，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疼。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猿猴，在那光滑陡峭的塔身上，飞速向上。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平台。

一个敞开着大门的平台！

他翻身跃上平台，脚下传来的踏实感，让他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瞬。

可下一秒，他就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枪杆。

塔内，有打斗声。

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死气和腐臭的味道。

他闪身进入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宽阔的塔内大厅里，三道黑色的身影，正在与一头巨大的怪物，进行着殊死搏杀！

那三道身影，正是之前在擂台赛上神出鬼没，后来又不知所踪的“摸金校尉”队！

而他们的对手，是一头……巨大的，扭曲的，没有翅膀的冰蜂！

它的体型，比外面那些毒蜂大了十倍不止，六条节肢如同锋利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在坚硬的合金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邃的划痕。

它的身体，一半是狰狞的血肉组织，一半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机械结构。

没有飞行能力，却将地面作战的杀伤力，特化到了极致！

“摸金校尉”队的三人，显然不是这只怪物的对手。

他们身上那股诡异的，带着死气的真气，虽然能对怪物的血肉组织造成一定的侵蚀，但收效甚微。

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其中一人的胳膊，甚至被那镰刀般的节肢齐肩斩断，此刻正靠在墙边，脸色惨白，眼看是没了再战之力。

“第七班的！”

“摸金校尉”的队长，那个在擂台赛后，曾用冰冷眼神看过陈鹿的男人，此刻注意到了林凡的到来。

他的脸上，没有敌意。

“快他妈上去！我们拖住这怪物！”

他嘶吼着，完全放弃了防御，任由那巨蜂的节肢贯穿了他的小腹。

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一股更加浓郁的死气，从他体内爆发，化作数条黑色的锁链，死死地缠住了巨蜂的身体。

“信号基站的核心，就在上面！”

巨蜂的背后，是被它用蛮力硬生生撞穿的墙壁。

看来，它是在蜂群被激活之后，才来到这里，阻止任何试图激活信号基站的学员。

没有时间迟疑。

林凡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多谢！”

他留下一句承诺般的话语，身形一晃，绕过那头被暂时束缚住的巨蜂，朝着大厅另一侧的楼梯，急速跃去。

巨蜂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挣脱了身上的黑色锁链，巨大的节肢，朝着林凡的背影横扫而去，想要将这只烦人的虫子拍死。

“你的对手，是我们！”

剩下的两名“摸金校尉”队员，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林凡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股深邃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真气，为林凡打开了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他没有回头。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塔顶。

塔顶，是一个开阔的，没有任何遮挡的圆形金属平台。

平台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能量约束器中，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纯净的蓝色能量球。

而在约束器前，是一个布满了无数按钮和符文的，看起来异常复杂的操控台。

希望，就在眼前！

林凡纵身一跃，朝着那操控台扑了过去！

他的指尖，距离那些按钮，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

可就在这一刻。

一张巨大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蛛网，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定在了地面上！

黏稠，坚韧，还带着麻痹神经的毒素！

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妈的，不是蜂巢吗？

哪来的蜘蛛！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他艰难地抬起头。

一只体型比刚才那头巨蜂还要庞大，八只猩红的复眼闪烁着残忍光芒的，机械蜘蛛，正悄无声息地，倒挂在他的正上方。

骇人的毒牙，滴落着墨绿色的毒液，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咬下！

噗嗤！

毒牙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胸膛，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破碎的肺部，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一个字。

一个带着他所有不甘和愤怒的字。

“乱！”

言灵！

嗡——！

约束器中，那团原本温和的蓝色能量球，瞬间暴动！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横扫而出！

这股冲击波，并不带有恐怖的杀伤力，它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命令！

塔顶的巨型蜘蛛，动作猛地一滞。

地面上，正在围攻戴大卫等人的无穷蜂群，动作也是一滞。

就连天空中，那座巨大蜂巢顶端，那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蜂王”，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林凡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拳，狠狠地打爆了那只蜘蛛的脑袋！

绿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脸。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艰难地，一步一步地，爬到了顶层那己经被冲击波震碎的玻璃窗边。

他看着下方。

完了。

他看到，那些陷入了短暂呆滞的蜂群，此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暴戾，那攻势，比之前，恐怖了十倍不止！

他也看到，天空中，那只巨大的“蜂王”，己经提前出动，正缓缓地，朝着废墟中，那片被围困的，小小的弹坑，飞了过去。

他听到了，兄弟们绝望的嘶吼。

我们，赌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