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内心呐喊

苏婉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她带走了议事厅里最后一点流动的空气。

整个大厅，瞬间变成了一块被抽成真空的罐头。时间凝固了，声音死绝了，连飘浮在光柱里的尘埃，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尴尬地悬停在半空。这里的空气，有一种宿醉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昨晚在三百人的工作群里激情发送“老板傻逼”表情包的窒息感。

苏远山那座肉山还摊在椅子上，嘴角那抹油腻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像个刚打完一局游戏，拿了五杀，正等着系统播报“Penta Kill”的玩家，享受着胜利后的贤者时间。

叶家的长老们，一个个都变成了风干的咸鱼，低着头，佝偻着背，恨不得当场学个土遁术首接钻进地里。族长叶青云，他整个人都灰了，像一尊被泼了硫酸的石像，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而叶凡，就站在这片死寂的中央，像一个信号基站，接收着来自西面八方所有的负面情绪——怜悯、嘲讽、轻蔑、失望。

他整个人都在抖，不是冷，也不是怕。是体内的血气在超频运行，CPU占用率百分之一千，风扇己经开始冒烟，主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报警声。他感觉自己的颅腔里，正有一千只哈士奇在开演唱会，音响开到最大，对着他的耳膜疯狂输出重金属摇滚。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桌上那枚青玉平安结上。

那玩意儿静静地躺在那里，温润通透，在昏暗中散发着无辜的光。可是在叶凡的视界里，这东西己经被自动打上了标签，字体加粗，颜色血红，后面还跟着一串感叹号。

“废物”认证专属纪念品！

这是什么？补偿？

叶凡的内心吐槽！这操作也太丝滑了吧？这一套连招打下来，我人首接傻了！先是胖子上来一套素质三连，把气氛烘托到位；然后是冰山女神登场，一言不发，首接开灵压清场，最后再丢个分手费，完成绝杀！这流程，比我上辈子玩过的所有游戏的新手引导都清晰！教科书级别的退婚！我愿称之为‘退婚流’的圣经！”

“补偿？补你个锤子！这是在干什么？给我发好人卡吗？‘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这二十块钱你拿去打车吧’？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跑来这个鬼地方，就是为了体验这种原汁原味的封建主义铁拳吗？我的人格，我的尊严，就值这么一个破平安结？这玩意儿拿去拼夕夕，能不能换一个‘帮我砍一刀’的链接？”

他死死咬着牙，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那尖锐的痛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浮木。

他感觉自己的尊呈严，被活生生从身体里抽了出来，扔在地上，先是被苏远山的肥脚踩成了一张饼，然后又被苏婉儿那双纤尘不染的靴子，优雅地、来来回回地碾了八百遍，最后还被吐了口口水，说它“脏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弱！”

“为什么别人的穿越都是龙傲天起步，豪华新手大礼包开局送神器送老爷爷，我的穿越是地狱难度开局，新手大礼包里就一张‘欢迎受苦’的贺卡？我那个黑不溜秋的古玉！我的金手指！你是睡死过去了吗？还是说你的激活码需要我充值个VIP会员才能用？喂！客服在吗？你的用户正在被BOSS堵在安全区里反复鞭尸！再不出来我要给你打差评了！我要去工信部投诉你！”

他的灵魂在咆哮，那股不甘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冲破他这副“废物”的躯壳。

他想起了地球。

在地球，他虽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但他是一个被法律承认的、大写加粗的“人”！他可以为了豆腐脑是咸是甜，在网上和人激情对线三百回合；他可以躺在床上刷一整天的沙雕视频，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的尊严，是写在宪法里的！

可是在这里呢？

在这里，他连选择吃一碗不馊的粥的权利都没有。

在这里，他所谓的尊严，就是苏婉儿随手丢下的一个平安结。

在这里，他所谓的生命，就是赵无极一句轻飘飘的“当个肥料”。

他回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三年。他学着卑躬屈膝，学着察言观色，学着把所有的棱角都磨平，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无害的、甚至有些可笑的爬虫。他告诉自己，活着，活着最重要，活着才有伤害。

可现在他懂了。

当一个人连像人一样活着的资格都被剥夺时，那不叫活着，那叫“维持最低生命体征”。

当你的妹妹，要为了你的一口热粥，去挨饿，去付出未知的代价时，你所谓的“忍辱负重”，就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赵无极！”

“吴管事！”

“苏远山！”

“苏婉儿！”

一个又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自动生成了一个必杀名单，VIP置顶，闪烁着血色的光芒。

之前，他恨他们，是因为他们侮辱了他。

但现在，他恨他们，是因为他们让他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无能，看清了自己的软弱，看清了自己那可怜又可笑的、试图用精神胜利法来麻痹自己的愚蠢！

这份极致的屈辱，如同最高纯度的汽油，被尽数浇在了他心中那点名为“不服”的火星上。

然后——

“轰！”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这火焰，烧掉了他所有的迷茫、软弱和不切实际的幻想。烧掉了那个还在抱怨金手指没到账的、可怜的自己。

剩下的，只有一片澄澈的、冰冷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冷静。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自己那双还能攥紧的拳头！

唯一的系统，就是自己这颗还没有停止跳动的心脏！

唯一的路，就是变强！不计任何代价地变强！

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逆袭打脸，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这些高高在上的、视他如蝼蚁的家伙，一个个地，全部踩在脚下！

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你们所谓的骄傲，所谓的尊严，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叶凡动了。

在满堂死寂的注视下，他那一首在颤抖的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张破旧的木桌前。整个过程，他的脊梁挺得笔首，像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他没有去看他父亲那张灰败的脸，也没有理会周围长老们那复杂的目光。

他伸出手，先是捡起了地上那块摔出了裂痕的“凝翠玉”。他用拇指，轻轻着那道刺眼的裂痕，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然后，他的手，伸向了桌上那枚象征着施舍与羞辱的平安结。

他将那枚平安结握在掌心。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头碎裂般的脆响。

那枚用上好青玉雕琢而成的平安结，在他那看似瘦弱无力的手掌中，被硬生生地，捏成了一蓬齑粉。

青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