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泪同坠，魔心初醒

那滴金色的血泪，悬在染血的指尖，将落未落。

它倒映着雷云中惨白的电光，倒映着魔主遮天的巨爪，倒映着林薇濒死的惨状，也倒映着那双冰冷死寂的暗红魔瞳——以及瞳心深处，那一点倔强不灭的冰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魔主的巨爪悬停在林薇头顶一寸之处，翻滚的魔气因这突如其来的凝滞而剧烈波动；暗红的溯光剑刃卡在林薇肩胛骨中，剑身上流淌的凶戾光芒忽明忽暗；噬渊冰冷的意志在意识海中发出震怒的咆哮，却无法解释这具身体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出现致命的停滞。

唯有那滴血泪。

唯有那穿透一切的目光。

唯有魔瞳深处，那一点冰蓝的闪烁。

"师...尊..."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如同深冬最后一片挣扎的雪花，在意识海最底层飘摇而起。

这意念太微弱了，微弱到连噬渊那宏大冰冷的意志都未曾察觉。但它却如同一粒火星，落在了干涸万年的荒原上。

轰！

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破了噬渊设下的重重封锁！

枯树下蜷缩的孤女，仰望那道撕裂魔气的清冷光辉；

寒玉床上十年孤寂，每一次运转清心诀时渗入骨髓的冰冷气息；

天刑台上，那道在紫霄神雷中佝偻破碎、却始终不肯倒下的染血背影；

以及...那只染血的、死死抓住我魔爪的手腕，和那无声的两个字...

"别怕。"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却也让那点微弱的冰蓝光芒愈发清晰、倔强！

现实世界，天刑台。

"我"的右手，那只紧握着暗红溯光的魔爪，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剑刃在林薇肩骨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暗红的魔光如同沸水般翻涌不定！

"不...可...能！"魔主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灵魂战栗的气息正在苏醒！那绝不是噬渊应有的波动！"容器！区区容器怎敢反抗本源？！"

噬渊的意志在意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冰冷的毁灭之力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向那点顽强闪烁的冰蓝！它要彻底碾碎这不该存在的反抗！

然而——

那滴悬在清阙指尖的金色血泪，终于落下。

它坠落的轨迹很慢，很轻，仿佛一片羽毛。

却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

滴答。

血泪落地的声音，微不可闻。

却如同一个信号。

一个开始。

一个...终结。

"我"的暗红魔瞳，猛地睁大！

那点冰蓝的光芒，在血泪坠地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寒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它不再微弱，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柄出鞘的冰剑，悍然刺穿了笼罩魔瞳的暗红！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我"的口中爆发！却不是噬渊那古老冰冷的声音，而是...属于"云昭"的、混合了极致痛苦的嘶吼！

右手握着的暗红溯光，剑身上的粘稠血光如同被灼烧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疯狂扭曲、蒸腾！剑刃从林薇肩骨中猛地抽出，带出一蓬污血！

左手不再自残般抓握右手，而是痉挛着抬起，五指成爪，狠狠抓向自己的心口！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暗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涌出！

"滚...出去！"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却无比清晰，"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意识海中，那柄悬浮的暗红巨剑，剑身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纹！断口处嵌着的那点冰蓝剑灵碎片，光芒大放，如同一柄真正的冰剑，狠狠刺入巨剑核心！

"不——！"噬渊的意志发出震怒的咆哮，"区区容器！区区蝼蚁！怎敢...怎敢伤吾本源？！"

外界，天刑台。

随着这声灵魂层面的怒吼，一股恐怖到极点的毁灭波动，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暗红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林薇和清阙！

"小心！"

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一道青色身影如同闪电般冲入风暴中心！是莫言！他浑身浴血，手中长剑早己折断，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扑来，用身体挡在了清阙和林薇身前！

轰！

暗红能量狠狠撞击在莫言身上！他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石柱上！但他成功为清阙和林薇争取了一瞬喘息之机！

而这一瞬，足够了。

"我"的身体，因意识海中的激烈争斗而完全失控，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心口，暗红的魔纹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疯狂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带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云昭师妹！"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是林薇！她竟然还没死！肩胛处恐怖的伤口血肉模糊，双手只剩下森森白骨，却依旧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了我身边！

"听着..."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声音微弱如蚊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阙师叔...十年...不是...白费的..."

她染血的白骨手指，颤抖着指向我紧抓心口的魔爪。

"那里面...有...他种下的...冰魄..."

"用...用它...刺...噬渊...断剑...之痕..."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光芒便彻底黯淡，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倒在了血泊中。

但她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意识！

冰魄？

清阙种下的？

我猛然想起那些年，源源不断送入偏殿的"冰魄玉实"，那些号称"滋养神魂"的珍稀灵药...原来...原来从来都不是什么恩宠，而是...封印的一部分？！

意识海中，那点冰蓝的光芒似乎感应到了我的醒悟，瞬间暴涨！它不再仅仅是抵抗，而是主动出击，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暗红巨剑上最脆弱的一道裂痕——那断剑之处！

"不！！！"噬渊的意志发出惊恐的咆哮，它终于意识到了真正的威胁来自何处！

但己经太迟了。

现实世界，我的右手，那只沾满自己和清阙鲜血的魔爪，不再抓向心口，而是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指尖触碰到了心口深处，那被封印的、灼热跳动的核心——噬渊的本源所在！

在那核心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冰蓝色薄膜——那是十年间，无数"冰魄玉实"被消化后，悄然积累的封印之力！

"再见...噬渊。"

我的手指，带着那层冰蓝封印，狠狠刺入了本源核心！

同时，意识海中，那点冰蓝剑灵碎片，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刺入了暗红巨剑的断痕！

内外夹击！

现实与意识的双重绝杀！

"不——！！！吾乃...噬渊...吾乃...毁灭...之..."

噬渊的咆哮戛然而止。

暗红巨剑上的裂纹瞬间蔓延至全身，然后，在一声无声的脆响中，轰然崩碎！

现实世界，天刑台上。

"我"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心口处，一道刺目的暗红光芒透体而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光芒从周身每一个毛孔中迸射！皮肤下的魔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闪烁，然后...寸寸断裂！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解脱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轰然扩散！

魔主那遮天的巨爪在这冲击下瞬间灰飞烟灭！他庞大的魔躯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翻滚着倒飞出去，撞在天刑台边缘的断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而我，在这能量爆发的中心，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骼，缓缓向前倾倒...

倒向的，是那片染血的金红。

是那道...始终未曾移动的白色身影。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最后的视野里，是清阙那双微微睁开的、浑浊却依旧倒映着我身影的眼眸。

他的唇，似乎又轻轻动了动。

没有声音。

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别怕。"

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