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位的轨迹

九月的蝉鸣像沸腾的油锅，将陆昭的太阳穴炸得生疼。她死死攥着书包带，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红痕，对峙着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父亲陆振国。落地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把父亲脸上的皱纹照得愈发深刻，像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不去城华二中！我在原来的学校过得好好的！”陆昭的声音撞在水晶吊灯上，又碎成尖锐的回音。茶几上的转学通知书被空调风掀起一角，烫金的校名刺得她眼睛发涩。

陆振国将普洱茶杯重重搁在檀木茶几上，茶汤在杯中晃出危险的涟漪：“昭昭，别任性。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以后是要挑起家里大梁的。城华二中管得严，教学质量也好，里面全是金牌老师，你进去能获得好的教育，对你以后接手家族生意有好处。”

“什么都是你做决定，凭什么？”陆昭的眼眶瞬间漫上水雾，“当初是你把我送去原来的学校，说那里自由开放能培养创造力。现在又要我回来，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在那边有朋友，有熟悉的环境，我不想离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陆振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我这都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要明白！”陆昭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我只知道你永远在给我规划人生，却从来没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她转身冲进房间，用力甩上门。门板与门框碰撞的巨响过后，是长久的死寂。

第二天清晨，陆昭的行李箱滚轮碾过玄关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母亲欲言又止地递来保温杯，被她侧身避开。城华二中的校门在烈日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她攥着班级通知单的手指微微发抖。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陆昭，你就坐程砚秋后面吧。”班主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陆昭抬头，正对上后排少年惊喜的目光。程砚秋的校服领口歪歪扭扭，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那是他们十岁时，用生锈的美工刀刻着“LZ+CQ”的手链。

“稀客啊。”程砚秋接过她的书包，压低声音说，“上次视频还说死也不来，脸疼不？”

陆昭踹了踹他的椅子，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有程砚秋在身边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巷子里疯跑的小时候。他们在课间分吃一包辣条，逃课去学校后的老槐树底下涂鸦，在黄昏的操场上漫无目的地散步。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终究被父亲的怒火碾碎。

“听说你最近和程砚秋走得很近？”陆振国将一叠照片甩在茶几上，每张都清晰记录着她和程砚秋在操场嬉笑、在便利店分享冰淇淋的画面。

“他是我朋友。”陆昭梗着脖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朋友？”陆振国冷笑，镜片后的目光像冰锥，“我不管他家是什么情况，你要清楚，以后是要接手集团的。整天和不三不西的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你不是从小就不喜欢我吗？因为我是个女孩，对吧？”积压己久的委屈如决堤洪水，“你们从小就对我有芥蒂，早知道还不如我是个男孩！”

“啪！”耳光的声响混着玻璃碎裂声。陆昭踉跄着后退，撞上摆满奖杯的展示柜。十岁生日的全家福相框跌落在地，玻璃碴将照片里母亲疏离的微笑割得支离破碎。

“你给我记住，陆家容不得任性！”父亲扯松领带，脖颈青筋暴起，“从明天起住学校宿舍，手机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