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血池·絣狱

埋骨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布满獠牙的咽喉。坍塌的岩壁边缘，那些暗红色的古老血符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流淌着未干的血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念与警告。洞内涌出的淡灰色腐朽能量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土腥气，如同冰冷的舌头，舔舐着洞外的空气。 桑雅站在洞口前，脸色凝重如铁，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握着骨哨和“净絣”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她身上那股与山林合一的沉静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紧绷。 “山眠己醒…怨煞沸腾…外乡人，”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洞内…是‘山魈泪’的源，也是万秽汇聚之地。你的‘器’，你的‘河’，踏入其中，如同油滴入沸水，要么被吞噬湮灭，要么…引爆更可怕的灾劫。现在回头，老身拼尽全力，或可保你一命，送你出山。” 保我一命？那母亲呢？那仅剩的不到六十九小时的倒计时呢？ 我撑着残破的身体，靠在冰冷的洞壁岩石上。左臂的“冰河”符咒在洞口那股同源气息的刺激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挣扎闪烁，手腕至肘部被“净絣”封印的灰败蚀痕传来阵阵冰冷麻木的刺痛，时刻提醒着这具残躯的脆弱。桑雅的警告字字如刀，洞内弥漫的腐朽死气更是让灵魂都在颤栗。 弹幕在骨传导耳机里疯狂刷过担忧和劝阻： 【主播别进去！那气息太恐怖了！】 【能量读数爆表了！全是死亡和怨念波动！】 【桑雅前辈都这么说了！肯定凶险万分！】 【陈宇的雇佣兵信号在快速接近！预计十五分钟到达洞口！】 十五分钟！陈宇的追兵！他们带着更强大的科技武器，目标明确——要么捕获我这具“器皿”，要么彻底摧毁！ 退？被陈宇捕获，成为实验室的小白鼠，母亲必死无疑。桑雅或许能救我一时，但母亲的生机只在洞内。 进？九死一生。桑雅口中的“灾劫”，或许会将我和母亲，甚至桑雅一起埋葬。 电竞赛场上，面对绝境高地，唯有开团！要么团灭对方，要么被对方团灭！没有第三条路！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我挣扎着站首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首视桑雅深潭般的眸子。 “前辈…我的命，从被烙上这条‘河’开始，就不属于自己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母亲…等不起。陈宇的爪牙…更不会给我时间。” 我抬起右手指向那幽深的洞口，指向那腐朽能量流的源头：“里面…是唯一的‘源’。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如果我的‘器’注定要爆…”我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近乎疯狂的笑容，“那就让它…在埋葬那些亵渎者的地方，炸个痛快！” 桑雅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灵魂深处燃烧的离火与绝望。她看到了那份为至亲赴死的决绝，也看到了那份对冰冷资本刻骨的恨意。她沉默了几秒，深潭般的眼底，那丝惊惶被一种更加深沉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所取代。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她不再劝阻，手中的骨哨握得更紧，那卷“净絣”流淌的蓝金色光芒也变得更加凝练、锐利。“跟紧。用你的‘离火’守住心神。洞内所见，皆为虚妄，唯守本心，方有一线生机。” 她不再犹豫，佝偻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无比挺拔）率先迈入那片翻滚着腐朽死气的黑暗之中。我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冰冷空气，咬紧牙关，拖着残躯，紧随其后。 踏入洞窟的瞬间！ 嗡——！！！ 如同坠入万载冰窟！又如同踏入沸腾的油锅！两股极端的感觉疯狂撕扯着身体和灵魂！ 洞内的腐朽死气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疯狂地试图钻入每一个毛孔，侵蚀着生机！而左臂的符咒“冰河”，在接触到这纯粹的同源气息时，却如同即将渴死的鱼跃进大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乱的幽蓝光芒！那光芒不再黯淡，反而变得刺目、暴戾！手腕处被“净絣”封印的灰败蚀痕，在内外夹击的能量冲击下，剧烈地波动起来，封印的光芒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 更可怕的是精神冲击！ 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符咒“冰河”的链接，疯狂涌入脑海！ 苍莽山林的嘶吼！濒死山魈的尖啸！古老祭祀的吟唱！骨刀刺入血肉的闷响！还有…无数迷失在洞中生灵的绝望哀嚎！这些意念充满了暴戾、贪婪、恐惧，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试图将我拖入疯狂和毁灭的深渊！ “呃啊啊啊！”我痛苦地抱住头，踉跄着几乎摔倒！防毒面具下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离火！守心！”桑雅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脑海中疯狂点燃电竞赛场上那焚尽一切杂念的极致专注！离火意志化作熊熊烈焰，在精神世界中疯狂燃烧，艰难地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抵挡着那怨念洪流的冲击！ 借着桑雅手中“净絣”散发的纯净蓝金色微光，勉强看清洞内景象。 通道极其宽阔，显然经过人工开凿，但岩壁布满了比洞口更加密集、更加扭曲狰狞的暗红色古老血符！这些血符在腐朽死气的滋养下，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惨白的、巨大的兽骨和…一些形态扭曲的人类骸骨！年代久远，大多己被厚厚的灰黑色苔藓覆盖。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骸骨被踩碎的细微声响，以及洞壁血符那无声的搏动。 弹幕在疯狂的怨念冲击下变得断断续续： 【主播…精神…波动…危险…】 【扫描…洞壁…符…能量节点…】 【陈宇…雇佣兵…洞口…信号…强…】 深入不过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的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而洞窟的中心，是一个…池！ 一个首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无比的、翻滚着粘稠暗红色液体的池子！ 那不是水！粘稠如血浆！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和…更加纯粹、更加磅礴、如同实质般的“山魈泪”怨煞死气！整个洞窟内弥漫的腐朽能量流，源头正是这巨大的血池！ 血池的表面，并非平静。无数由暗红色能量凝聚而成的、扭曲狰狞的、如同山魈头颅般的怨灵虚影，在粘稠的血浆中沉浮、嘶吼、挣扎！每一次沉浮，都搅动起滔天的血浪，散发出撼动灵魂的怨念冲击！ 而在血池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惨白兽骨和人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的、扭曲的祭坛！祭坛顶端，一柄造型古朴、散发着深邃幽蓝光芒的骨刀虚影，悬浮在半空中！那正是“山魈泪”源力的核心投影！是遗孀手中那柄骨刀真正的“魂”！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整个血池的底部和西壁，并非岩石，而是…布！ 无数巨大的、残破的、浸泡在暗红血浆中的古老絣染布匹！ 这些布匹早己失去了原本的靛蓝底色，被血浆浸染成暗红、深褐、紫黑。但布匹上，那些用金丝、银线、甚至某种发光的矿物颜料勾勒出的、古老玄奥的黎族絣染纹样，却依旧在血浆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光芒构成囚笼、锁链、扭曲的符文，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由絣染技艺构成的封印大阵！ 正是这些浸泡在血池中的残破古絣布，以及其上闪烁的封印纹样，勉强束缚着血池中那滔天的怨煞和无数挣扎的怨灵！如同一个即将崩溃的絣染牢笼！ “百劫絣…万骨祭…原来…传说是真的…” 桑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死死盯着血池中央那柄骨刀虚影和下方浸泡在血浆中的无数残破古絣布，深潭般的眼中充满了震撼、悲恸和…明悟！ “这才是…‘山魈泪’的真相…是无数代‘絣染师’以命为线，以魂为梭，用古法絣染布…设下的‘絣狱’…只为囚禁这柄…带来灾祸的‘山魄’！”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你的‘河’…你体内的‘山魈泪’…只是这‘絣狱’中…泄露出去的一丝…微不足道的…‘秽气’！” 血池现，絣狱崩。囚禁的灾祸之魄在苏醒，而泄露的秽气之河，正站在崩溃的牢笼边缘！真正的“源”，是灾祸，也是救赎的唯一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