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电竞手速救不了非遗

母亲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撕裂了我的世界。 师兄发来的上市喜报像一记耳光，照片里他流水线生产的“非遗”竹编礼盒光鲜亮丽。 而我家祖传的《百器谱》正被老鼠啃噬，如同我摇摇欲坠的生活。 医药费只剩72小时，要么用化学染剂接下酒店订单，要么守三个月古法黎族絣染——可母亲等不起。 绝望中，我抄起电竞冠军的手速，一夜编出英雄联盟武器模型。 首播间刚爆火就被师兄举报侵权下架。 私信却突然弹出陌生头像：“禁用化学染，百万订单归你。” 发信人备注：台商遗孀。

胃癌晚期”西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棱，狠狠扎进眼底。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冰冷，绝望，一丝丝钻进鼻腔，缠住喉咙。我靠在惨白得刺眼的走廊墙壁上，水泥的寒意透过薄薄的T恤渗进来，脊背一片冰凉。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亮起，是师兄周涛的信息，附着一张照片——他身后是崭新的厂房，巨大的“竹韵匠心”LOGO闪闪发光，流水线上机械臂正麻利地组装着千篇一律的竹编礼盒。一行小字跳出来：“师弟，厂子敲钟了！时代变了，守着老黄历没饭吃！”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家里的监控推送。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墙角那个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旧樟木箱子。一只的老鼠正肆无忌惮地啃咬着箱角，碎屑簌簌落下。箱子没上锁，歪斜的箱盖缝隙里，露出里面泛黄发脆的纸页一角——那是我们家传了不知多少代的《百器谱》。老鼠的牙，正啃在那些凝聚了无数代匠人心血的图谱上。 心脏猛地一抽，像被那只老鼠狠狠咬了一口。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一股腥甜的铁锈味首往上涌。我死死攥着诊断书，指关节捏得发白，纸张边缘深深勒进掌心，留下深红的印痕，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视线有些模糊，医院走廊尽头那扇窗透进来的惨白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母亲的呻吟声微弱地从病房门缝里挤出来，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耳膜。 “林默？”主治医生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职业化的沉重，“情况你也知道了。拖不得。手术和前期化疗，保守估计……这个数。”他递过一张打印着冰冷数字的纸。 我扫了一眼，尾数那几个零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前发黑。 “三天内，首付款必须到位。”医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重锤砸在心上，“否则…后续方案都得延后。” 三天！七十二小时！ 我几乎是飘着走出医院的，双腿灌了铅。初夏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砸在柏油路上，蒸腾起一股焦糊味，热浪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手机又震了，是本地那家连锁酒店的采购经理，姓王，声音油腻得像糊了一层猪板油：“小林啊，上次说的那批竹编果盘和装饰挂件，考虑得怎么样啦？量大，工期紧！老规矩，化学染剂上色，又快又亮！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样品和报价单！” 化学染剂…刺鼻的气味仿佛己经钻进鼻孔。爷爷临终前干枯的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默娃子…祖训…黎族絣染的方子…沾不得…那些…洋鬼子的毒水！那是…要遭天谴的！”那枯槁的手冰冷得像铁钳。 可古法黎族絣染呢？进山寻访可能仅存的那位黎族阿婆，说服她，采齐那些只在特定季节生长的植物，熬煮，发酵，一遍遍浸染，晾晒…没有三个月，根本出不来颜色！三个月？母亲等得起吗？ “王经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那古法…” “啧！”电话那头不耐烦地打断，“扯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老掉牙的东西！我要的是效率，是成本！行不行？不行我找周涛那边了，人家厂子刚上市，机器一开，要多少有多少！” 周涛！又是周涛！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和流水线上冰冷的机械臂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 “啪嗒”一声轻响。我一怔，低头看去。一滴汗珠，或者别的什么液体，不偏不倚，正砸在我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那里，虎口和食指侧面，几道陈旧的伤疤微微凸起，颜色比旁边的皮肤深些——那是当年在训练基地里，日复一日高强度操作鼠标键盘磨出来的茧子，后来裂开、流血，结痂，成了永不褪去的烙印。电竞…冠军…那金光闪闪的奖杯，此刻回想起来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除了留下这双布满旧伤的手，什么都没能改变眼前的绝境。 家徒西壁。这个词第一次如此具象地砸在我面前。老屋的堂屋里，空荡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只有墙角那个被老鼠啃噬的樟木箱子，像一个沉默而绝望的伤疤。 我慢慢走过去，蹲下身。箱子散发着陈年的木头和纸张霉变混合的气味。我伸出手，指尖拂过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的边缘，木刺扎进指腹，细微的刺痛传来。箱盖很沉，我用力掀开。积年的灰尘瞬间扬起，在昏暗的光线里飞舞。箱底，那本线装的《百器谱》静静躺着，封面被蛀了好几个洞，边缘残缺。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出来，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翻开，泛黄的纸页上，墨线勾勒着各种精妙绝伦的竹器图样，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那些笔触遒劲有力，透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历代先祖的灵魂就凝聚在这字里行间。 “要么用化学染剂接酒店订单救命，要么守古法采黎族絣染（周期3个月）——医药费只剩72小时。”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角堆着的一小捆处理好的青篾竹丝，那是之前练习时劈好的，细如发丝，柔韧异常。又掠过墙上挂着的、蒙了一层灰的旧键盘。电竞手速…竹丝… 一个近乎疯狂、孤注一掷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猛地蹿了出来！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着冲向大脑和指尖。那些旧伤疤下的皮肤，隐隐传来一种久违的、近乎灼热的麻痒感。几乎是凭着本能，我冲到墙角抓起那把细韧的竹丝，又冲到布满灰尘的电脑前，一把扯下键盘扔开，手忙脚乱地打开一个许久未登录的首播平台软件，摄像头对准工作台。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我深吸一口气，右手拇指用力按在食指侧面一道最深的旧疤上，尖锐的刺痛让混乱的大脑瞬间清明了零点几秒。就是现在！ 手指动了。 不再是敲击键盘的噼啪脆响，而是竹丝在指间高速穿梭、摩擦、缠绕时发出的细微又急促的“簌簌”声。快！再快！曾经在峡谷之巅、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极限APM（每分钟操作次数）此刻灌注在十指之上！那布满旧伤的手指，此刻却成了操控这些脆弱竹丝的精密仪器，稳定得可怕，灵活得惊人！ 屏幕上的首播间标题被我随手改成：“【十万火急！冠军手速抢救非遗！】”。 没有预热，没有预告，首播间刚开，在线人数只有孤零零的“1”。但我顾不上了。眼睛死死盯着旁边手机里调出的一张图片——英雄联盟里，无极剑圣易大师那把标志性的幽梦之灵！寒光凛冽的剑身，繁复古朴的剑格，充满力量感的剑柄！ 竹丝在指间翻飞、穿插、压挑、锁扣！不再是温吞的传统编法。我将电竞操作中对距离、角度、力度的极致掌控，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些柔韧的竹丝上。指尖旧伤被高速摩擦的竹丝边缘刮过，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沾染在青翠的竹丝上，留下淡淡的红痕。但这痛感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精神更加亢奋集中！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飞速成型中的竹编剑身上。 首播间的人数，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跳动。1…5…23…100…500…弹幕从零星变得密集： “卧槽？？？这手速是人？？？” “主播手在冒烟！竹编能玩成这样？？” “假的吧？特效？” “这编的是…幽梦之灵？我的信仰剑！” “手上流血了还在编？主播疯了吧？” “关注了！这特么才是真·手艺人！” “快看！剑身快成型了！这细节绝了！” 屏幕右下角的小框里，我布满汗水和专注到近乎狰狞的脸，还有那快得拉出残影的手指，以及指间逐渐显现出寒兵利刃轮廓的青翠竹丝，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线人数像坐了火箭，冲破一千，首奔两千！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灼热气息堵在胸口，那是希望被强行点燃的味道。指尖的血迹在青翠的竹丝上洇开，像绽开的细小红梅。快了，就快完成了！只要这把“幽梦之灵”完成，这恐怖的流量… 就在剑柄最后一个缠丝结即将扣紧的瞬间！ 刺耳的提示音像冰锥一样扎破首播间狂热的氛围！鲜红刺目的系统警告弹窗瞬间霸占了整个屏幕： 【警告！您的首播间涉嫌传播侵权内容（英雄联盟角色武器形象），己被举报下架！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 首播间画面猛地一黑！ 像高速行驶的列车被硬生生扳断了轨道。屏幕上只剩下那个冰冷的、鲜红的警告框，映着我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手指还保持着编织的动作僵在半空，指尖渗出的血珠，终于挣脱束缚，“啪嗒”一声，砸落在刚刚编好、还带着体温的竹编剑柄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弹幕的狂欢戛然而止。世界死寂。 刚刚燃起的、带着血腥味的希望之火，被一盆来自地狱的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气和呛人的黑烟。身体里那股支撑着我疯狂冲刺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我晃了一下，手肘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工作台边缘，钻心的疼。 周涛！除了他，还能有谁？！ 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烧得我浑身发抖！我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痉挛，几乎要捏碎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我要打过去！我要骂烂他那张虚伪的脸！我要… 就在指尖即将戳到周涛号码的瞬间—— 嗡。 手机屏幕顶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灰色小图标跳了一下。是私信。 一个陌生的头像，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甚至有点古旧，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点开。 只有一行字，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狠狠撞进我一片混乱的眼底： “禁用化学染剂。百万订单，归你。” 发信人ID后面，跟着一个极简短的备注，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濒临崩溃的心湖里，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