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漩涡

顾晏初风尘仆仆地推开别墅大门时，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涂抹在玄关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王凯和安然在厨房忙碌的饭菜香，还夹杂着一点……松节油的味道？

“哟！房东回来啦！”赵鑫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见他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毛巾，刚做完俯卧撑的样子，汗水还没干透，正对着画板上一个肌肉线条夸张的半成品速写较劲，地上还散落着哑铃。

“嗯，刚下飞机。”顾晏初放下行李箱，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但眼神在客厅里快速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演出顺利？”王凯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很顺利。”顾晏初点头，目光又飘向楼梯方向。

“恭喜恭喜！饿了吧？马上开饭！”安然也笑着打招呼。

“还好。”顾晏初弯腰，打开行李箱，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给大家带了点当地的特产和纪念品。”

“哇！顾哥够意思！”赵鑫鹏立刻放下画笔凑过来。

王凯和安然也擦着手走出来。

礼物分得很周到：

* 给王凯的是一套手工打造的精致厨刀（王凯眼睛都亮了）。

* 给安然的是一条设计感十足的丝巾（安然惊喜地“哇”了一声）。

* 给赵鑫鹏的是一套限量版运动护腕（赵鑫鹏爱不释手）。

* 给木子的是一套高级水彩颜料（赵鑫鹏代为收下，美其名曰“代为保管”）。

* 给滕宇飞的……是一本当地博物馆出的、装帧极其精美的《罕见病例病理图谱》（顾晏初递过去时，表情相当正经）。

* 还有给“老板”和“狂铁”的顶级猫罐头和小鱼干。

“泽雅的呢？”安然接过礼物，顺口问道。

顾晏初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拿出一个比其他袋子都略大、包装也更用心的盒子，放在茶几上：“她的在这里。”盒子是素雅的深蓝色，上面系着银灰色的丝带，看起来低调又用心。

“云姐啊？”赵鑫鹏一边往手腕上套护腕，一边随口回答，“她和滕医生出去遛狂铁了！说狂铁这几天在家憋坏了，正好滕哥休息，就一起去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注意到顾晏初瞬间微黯的眼神。

“哦。”顾晏初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他们出去多久了？”

“有一阵儿了吧？估计快回来了。”赵鑫鹏继续欣赏他的护腕。

“嗯。”顾晏初没再说什么，拎起自己的行李，“我先上去放东西。”

回到自己房间，顾晏初放下行李，却没有立刻整理。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庭院。夕阳己经完全沉没，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晕。他站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的事——他下了楼，走到庭院里，在那张藤编茶几旁坐下，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套便携茶具，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茶。

动作优雅，行云流水，仿佛他坐在这里品茗赏月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耳朵正高度警觉地捕捉着大门方向的任何声响，眼神也时不时状似无意地瞟向院门。

**黑色幽默的“偶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厨房里传来王凯喊“开饭啦！”的声音。

赵鑫鹏洗完澡换了衣服，晃悠到庭院：“顾哥，喝茶呢？好雅兴！外面蚊子多，进去等呗？”

“屋里闷，外面空气好。”顾晏初面不改色，端起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姿势无可挑剔。内心OS：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赵鑫鹏耸耸肩，回屋了。

就在顾晏初觉得手里的茶快凉透，耐心也即将告罄时，院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狂铁标志性的兴奋哼唧声，还有云泽雅清脆的笑声，以及……滕宇飞低沉简短的回应。

门开了。

“哇！狂铁，慢点慢点！你见到家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云泽雅被狂铁拽得一个趔趄，脸上红扑扑的，额角还带着点薄汗，显然遛狗遛得很尽兴。她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看起来像是宠物店买的。

滕宇飞跟在她身后，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狂铁的牵引绳末端，姿态闲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在扫过庭院里独自“品茗”的顾晏初时，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妙地闪烁了一下，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咦？顾晏初？你回来啦！”云泽雅看到庭院里的人，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立刻松开狂铁（狂铁嗷呜一声就扑向顾晏初）。

顾晏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或者他根本没想躲），就被热情似火的狂铁扑了个满怀！他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精致的瓷器瞬间西分五裂，温热的茶水溅了他一裤腿。

场面瞬间安静了一秒。

“狂铁！NO！”云泽雅惊呼。

“……”顾晏初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裤子和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还在他腿上兴奋蹭着的狗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精心营造的“偶遇”和“淡然”氛围，被一只狗毁得渣都不剩。

“咳。”滕宇飞适时地轻咳一声，走上前，弯腰，动作利落地把狂铁从顾晏初身上拉开，顺便捡起了最大块的茶杯碎片，“看来狂铁很想你。”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是啊，想得真‘热烈’。”顾晏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水渍和狗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他看着云泽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回来了？遛狗开心吗？”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怎么那么……酸？

“开心啊！”云泽雅没心没肺地点头，完全没get到顾晏初的别扭，“狂铁可兴奋了，滕哥还教了它几个新指令，学得可快了！对了，滕哥还帮我给狂铁买了新玩具……”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顾晏初的目光扫过那个袋子，又落到旁边一脸“与我无关”表情的滕宇飞身上，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更盛了。他“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茶几上那个深蓝色的礼物盒：“给你的。”

云泽雅这才注意到那个漂亮的盒子：“哇！礼物！给我的吗？”她立刻把狗玩具袋子塞给滕宇飞，欢快地跑过去拿起盒子，“谢谢顾晏初！是什么呀？”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顾晏初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的郁气莫名消散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他特意补充了一句，“给大家都带了。”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强调“你这份没什么特别”。

云泽雅才不管那么多，开心地拆开丝带。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只极其精致的八音盒，主体是水晶般剔透的材质，里面是一个微缩的芭蕾舞者舞台场景，舞台背景上，竟用极细的银丝勾勒出一把小提琴的轮廓，旁边点缀着音符。一看就价值不菲，且用心至极。

“天啊！太漂亮了！”云泽雅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转动发条，空灵清脆的《天鹅湖》选段流淌出来，水晶折射着庭院灯光，美轮美奂。“我好喜欢！谢谢你顾晏初！”她抬头，笑容灿烂得晃眼。

顾晏初看着她真心实意的欢喜，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你喜欢就好。” 刚才的狼狈和醋意似乎都被这笑容熨平了。

“啧，”滕宇飞不知何时走到了云泽雅身边，低头看了看八音盒，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无波，“水晶折射光线的角度会影响猫的瞳孔，建议别放在‘老板’经常活动的地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应激。” 他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一个非常“滕宇飞式”的实用建议。

顾晏初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

云泽雅：“……”（抱着八音盒的手紧了紧）

狂铁：“汪？”（歪头看主人）

“噗——！”客厅落地窗前，不知何时趴着看戏的赵鑫鹏和王凯、安然，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王凯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回来了就快开饭！菜都要凉了！顾晏初，快进来换条裤子！雅雅，把你那宝贝八音盒收好，别让老板看见！老滕……你下次建议可以选个更温馨的时机提！”他憋着笑把人都往屋里赶。

顾晏初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依旧淡定、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医学事实的滕宇飞，又看看抱着八音盒、表情有点懵又有点想笑的云泽雅，再低头看看自己湿漉漉的裤子和一地的碎瓷片……

他默默地弯腰，把剩下的碎片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黑色幽默的一天。

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最终以打翻的茶杯、湿透的裤子、一条煞风景的“科学建议”和众人的憋笑声收场。不过……看到她那么喜欢那个八音盒，好像……也值了？

顾晏初最后看了一眼被云泽雅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水晶芭蕾舞者，又看了看己经走进屋、正在玄关换鞋的滕宇飞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神沉了沉。

看来，别墅里的“战争”，从琴弦和手术刀之间，无声地蔓延开了。而风暴的中心——那个抱着八音盒、笑得没心没肺的射手座女孩，对此还一无所知。

餐桌上，气氛恢复了热闹。大家分享着顾晏初带回来的美食，讨论着演出见闻和木子老家的趣事。云泽雅兴奋地展示她的新八音盒（特意放在了远离猫的高处），顾晏初换了裤子，恢复了痞帅的样子，只是偶尔看向滕宇飞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较劲。滕宇飞则依旧慢条斯理地吃饭，对顾晏初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在云泽雅问他“滕哥，这个虾好吃吗？”的时候，才淡淡回一句：“还行，火候过了两秒。”

一顿饭，吃得暗流涌动又充满烟火气的滑稽。黑色幽默，大概就是生活最真实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