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来？

画舫忽然晃了晃。柳听风站立不稳，整个人栽进楚明澜怀里。

对方颤抖了一瞬，却稳稳托住他腰背。

这个姿势让柳听风想起昨夜月下的暧昧，耳根顿时烧了起来。他慌忙撑着想站起来，手掌却不偏不倚按在楚明澜胸膛上。

“我...”

“二位公子，上菜了。”船娘的声音及时解围。柳听风如蒙大赦，几乎是跳着回了座位，折扇摇得呼呼作响。楚明澜却神色如常，只耳尖微微泛红，仔细地将盒子重新收好推到他面前。

酒过三巡，柳听风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绘声绘色讲着近日风流韵事，说到兴处还模仿姑娘们唱曲儿的神态，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这园中海棠偎衣襟，

西厢月也曾照双影”

画舫随波轻晃，柳听风倚着栏杆，指尖闲闲地拨着水。

“都说团团圆圆好......”他开口，嗓音比夜雾还轻，却字字清晰。

楚明澜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的指尖。

“怎的偏我——”指尖忽地一挑，溅起的水珠正落在他茶杯边，“连个团扇都是单的。”

楚明澜抬眼看他。他却不接那目光，只将湿漉漉的指尖往帕子上按，一朵朵水痕晕开。

“自那日画桥分别后......”尾音拖得长长的，混进摇橹声里。

他忽然侧身，半幅罗袖垂落水面，惊散几尾河鱼，“这扇子呀——”

“连扑流萤都嫌重了。“”

夕阳的余晖照过柳听风折软下来的腰线上，最后一字却落在河心。

船头灯笼猛地一晃，照见楚明澜眼角一点暗光，也不知是溅着的河水，还是别的什么。

柳听风一曲唱罢，微微有些气喘，脸色微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楚明澜忙递去倒好的梨花白，环着柳听风让他慢慢休息。

半刻，柳听风调息均匀，含笑问楚明澜：“楚公子，这出《叹花影》唱得还合您心意否？”

楚云澜看着他瑰丽的脸颊，笑得温柔：“那是，柳老板一腔小嗓名满梦京，别说银钱地契，只怕连楚某一颗红心都要献给了你去。”

柳听风闻言更是得意，也顾不上是在他怀中，和他细数姑娘们是如何对他情思不断：迷蝶坞的香莲为他闭门谢客、红袖阁的云裳说非他不嫁，留香阙的怜儿为他细细绣了香囊……

楚明澜静静听着，只在他说“城南绸缎庄的老板娘最有滋味”时，不小心捏坏了手中茶杯。

“楚兄的手！”

柳听风瞥见渗出的血丝，顿时变了脸色。他当即撕下袖口包扎。动作间指尖碰到对方腕间脉搏，竟跳得又快又重，与自己不相上下。

楚明澜忽然反手握住他，眼神郑重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听风，你当真...只喜欢女子？”

河风突然静止。柳听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该像往常一样调笑，说“楚兄这样的美人例外”，或者干脆凑上去亲他一下看这假正经变脸。

但此刻他竟半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觉楚明澜掌心的剑茧烙得他皮肤发烫。

“我...”

远处突然传来哨箭破空声。楚明澜猛地将他扑倒在甲板上，几支弩箭深深钉入方才倚靠的栏杆。

柳听风在眩晕中看见楚明澜撑在自己上方，月白衣袖被箭风掀起，露出小臂上一道旧疤。

“又是洞庭帮。”楚明澜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们果然没死心。”

柳听风却望着那道疤出神。他忽然伸手抚上去，在楚明澜骤变的呼吸中轻声问：“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素不相识...”

画舫猛地撞上岸边石阶。楚明澜借势起身，顺手将他拉起来时，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地勾了一下：“现在相识了。”

这次的伏击像是有预谋一般，一击不中，刺客便都如暗潮退去，

亲卫追出去后来报：“主子恕罪。”

“没追到？”

亲卫低头不语。

“起来吧，他们没想要我们的命。”

回程的马车上，楚明澜暗暗思忖，这几次的伏击并非是开战的信号，更像是一种试探。

冲着柳听风来的试探。

可柳听风身上那东西的事情一时无解，得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

柳听风反复盯着那幅扇面看，想好好把玩却又缩回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楚明澜坚持送他到西厢院门口，月光下两人影子拖得很长，中间却始终隔着半尺距离。

“明日我要去趟扬州。”临别时楚明澜突然说，“三日便回。”

柳听风折扇一顿：“为生意？”

“为你。”楚明澜目光沉静，“洞庭帮的事，必须查清楚。”

首到楚明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柳听风才惊觉自己竟在门口望了这么久。

他低头看着怀中锦盒，忽然想起从未告诉过楚明澜，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三年前初遇时，他随口编了个假日子。

卧房里，烛火通明。

柳听风将新得的扇面小心收进檀木匣，忽然发现匣底压着张泛黄的纸。

展开一看，竟是三年前他递给楚明澜那把伞上系着的诗笺，当时他随手塞进袖中，不知何时竟被珍藏至今。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念着诗句，胸口突然涌上陌生的酸胀。

与此同时，楚家别院的书房里，楚明澜正将一枚柳叶镖按在案上。

阿七站在一旁冷汗涔涔：“家主，柳公子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暂时别让他知道。”楚明澜看着着镖上暗纹，“柳家当年那场大火，并非意外。”

他望向窗外明月，想起白日里柳听风靠在自己怀中时，那截瓷白脖颈上浮起的薄汗。

心烦意乱间，沧浪剑出鞘，将案上烛火一斩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