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棺金印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热风卷着沙粒掠过祭坛，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柳听风盯着那个半月形凹坑，忽然想起幻境中见过的画面：

鲜血顺着纹路流淌，最终在祭坛中央汇聚成耀眼的红光。

萧雪河缓缓起身，扫过柳听风苍白的脸色，又落在程煜紧握的拳头上，抽出腰间弯刀：

“我试试。”

“等等！”柳听风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万一需要的是特定血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煜用枪尖刮着凹槽里的陈年血垢，闻言笑出声：

“难不成这破石头还能分出来血和血的不同？”

柳听风的指节因血晶侵蚀而泛着不正常的淡红：

“难说。”

他用指尖轻点那些交错的血槽，

“西域秘术最重血脉，这可能是某种古老阵法......”

他转向萧雪河：“距离雪莲盛开还有多久？”

银发武士抬头望月，“快了，最多半个时辰。”

柳听风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血晶纹路如毒蛇般向心口游走。

他想起楚明澜苍白的面容，那人咳血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哑声道：“不能再耽搁了......我来试。”

“不行！”

萧雪河与程煜同时出声。

程煜盯着他，眼里燃着灼人的火光：“你疯了吗？血晶反噬还没——”

“我并非王族血脉。”萧雪河冷静地打断，银发被热风吹得纷飞，

“还是殿下来，稳妥些。”

柳听风心头一紧。他看向程煜。

那处胎记在衣领下若隐若现，那是楼兰王族最纯正的血脉证明。

血晶突然在胸口炸开剧痛，他踉跄着向前栽去。

“柳兄！”

程煜稳稳接住他。

少年将军的怀抱温暖干燥，柳听风想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

他听见程煜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震得胸腔发麻：

“来不及了......”

萧雪河沉默地拾起折扇，他望着相拥的两人，忽然觉得刺眼得很。

“程煜。”柳听风轻声叹息，“你可知......”，

他攥住程煜的衣襟，声音发颤，“你可知我此行...本就是为了楚明澜...”

程煜的指尖轻轻拂过柳听风眼角的泪痣，“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程煜打断他，拇指擦去他额角的冷汗，笑容灼人，“就像你知道我从小就想当个英雄。”

“我们是表兄弟。”

“是啊。“程煜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酒窝，

“但我是哥哥。”他捏了捏柳听风的脸颊，“保护你，天经地义。”

柳听风望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里，忽然轻笑出声：“好的...哥哥。”

程煜浑身一颤，这个称呼像蜜糖般滚过心头。

他将柳听风小心交给萧雪河，转身时匕首反射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萧雪河接过柳听风的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一盒珠玉。

银发垂落，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楚明澜，是谁？”

“故人。”

柳听风望着程煜走向祭坛的背影，少年将军正用匕首划开掌心，鲜血滴在半月形凹槽里，溅起细小的血花。

萧雪河的眼神暗了暗：“你欠他很多？”

柳听风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程煜的血顺着古老纹路蜿蜒流淌，忽然想起楚明澜咳血时说的那句“不必还。”

“...是的。”

当最后一滴血填满凹槽，整座祭坛突然发出嗡鸣。

那些暗红的纹路次第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火线，最终在中央汇聚成刺目的金光。

地面震颤着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黑黝黝的密道入口。

柳听风走到程煜身边，抓起他流血的手掌：“痛吗？”

程煜摇头，胡乱用绷带缠住伤口：“我三岁就上战场了。”，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柳听风耳畔，

“我心甘情愿。”

萧雪河沉默地拾起柳听风掉落的折扇，他警觉地望着密道深处。

“等等。”柳听风拦住要往里冲的程煜，从药囊取出补血丸塞进程煜嘴里，

“萧兄，扔个火折子进去。”

火折子划出弧线落入黑暗，火光在坠落的瞬间猛地蹿高。

萧雪河：“通风良好。”

程煜己经迫不及待要进去，却被柳听风拽住后领。

他委屈地回头，却见柳听风又倒出两粒药丸：

“再等等。”他指尖轻点程煜缠着绷带的手，

“把药吃了。”

沙漠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卷着细沙掠过三人衣角。

程煜乖乖吞下药丸，舌尖尝到熟悉的桂花甜味，是柳听风调的方子。

他眯起眼笑了，像只偷到蜜的沙狐。

*

火把的光在狭长的密道里摇曳不定，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程煜走在最前，银枪拖在地上，枪尖反射的火光在壁画上跳动。

那些古老的颜料早己风化剥落，唯有赤红如血的纹路依然鲜艳，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些壁画......”程煜伸手想要触碰，却被萧雪河拦住。

“别碰。”他的声音在幽闭的密道里格外清晰，“它们在呼应血晶。”

柳听风走在中间，鎏金扇紧握在手中。

奇怪的是，随着深入密道，他体内灼烧般的痛楚竟渐渐平息。

连血晶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安抚，不再疯狂蔓延。

“前面......似乎有什么在压制血晶。”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程煜横枪挡在二人身前：“小心机关！”

萧雪河摇头，“这是王陵，不是墓葬。”

他眼神扫过开阔的地宫，

“楼兰人相信王陵是通往星海的通道，不会设机关阻隔亡魂归天。”

半球形的地宫宛如倒扣的玉碗，顶部正圆形的天井洒下一束月光。

今夜恰逢月圆，却被游移的云层遮去半边，像被咬了一口的玉盘。

清冷的月辉落在排列整齐的棺椁上，那些黑檀木的棺盖竟然全都斜靠在侧，如同张开的巨口。

“这......”

程煜大着胆子走近最近的棺椁，火把照亮内部。

空荡荡的棺底只摆着一枚金印，刻着古老的楼兰文字。

“奇怪......”程煜拾起金印，指腹擦过冰凉的金属，“遗体呢？”

萧雪河走向深处，在最里面的高台上，一具通体漆黑的棺椁静静陈列，表面嵌着螺钿拼成的星图。

楼兰距海极远，螺钿难寻，这棺椁的规格明显高于其他。

与其他敞开的棺木不同，这具棺椁严丝合缝地密封着，仿佛在守护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楼兰不尚厚葬。”萧雪河同样疑惑地看着具具空棺，“但也不会......”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闪现：

阿依娜公主抱着襁褓站在燃烧的王宫前，嘶喊着什么......

程煜突然捂住锁骨，那里的胎记开始发烫。

他望向高台上的黑棺，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那里面......”

云纱渐散，满月如银盘般悬于天井正中。

清冷的月华倾泻而下，将高台上的黑棺镀上一层流动的水光。

棺椁表面的螺钿纹路突然泛起幽蓝，像是沉睡千年的星辰被骤然唤醒。

“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在死寂的地宫中格外刺耳。

那具紧闭的棺盖竟自行移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