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封心湖的涟漪

死寂。

只有幽蓝立方体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芒，在焦黑的深坑底部投下变幻的光影。空气里残留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只剩下冰冷的空间气息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陆宸倒在沈清漪身边，身体微微抽搐，七窍渗出的血丝在苍白脸上划出刺目的痕迹，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他那只沾满污血的手，无力地滑落，最终搭在了沈清漪冰冷的手背上。

沈清漪的身体依旧僵硬。

锁骨下方那片被他掌心覆盖过的肌肤，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烙印感——那是一种混杂着汗水的黏腻、濒死挣扎的震颤、以及……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蛮横闯入的“生”的温度。这触感如同最尖锐的冰棱，狠狠刺穿了她万年冰封的心湖。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那短暂精神链接中感受到的一切。

陆宸意识深处那如同被投入绞肉机般的极致痛苦——那是为了强行容纳她体内宣泄而出的混乱规则反噬！纯粹到近乎愚蠢的守护意念洪流——没有丝毫杂质，只有一种近乎燃烧本能的“不能让她死”！以及最后那惊鸿一瞥的……窥探！他竟“看”到了她混沌剑心破碎的虚空！看到了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撕咬她的混乱规则碎片！看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坚守！

这是比身体触碰更彻底的入侵！是她最核心、最不容窥视的秘密！

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瞬间在她眼底凝聚！混沌剑心残存的最后一丝本能疯狂叫嚣：抹除！抹除这个窥探秘密、带来混乱的源头！

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微弱的混沌剑意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带着致命的锋锐，悬停在陆宸毫无防备的眉心！

只需轻轻一点……

“陆宸？！”苏娆虚弱却带着惊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桃花眼瞪得老大，看着陆宸七窍流血的惨状和沈清漪悬停在陆宸眉心的手指，“沈姐姐！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她下意识地以为陆宸的惨状是沈清漪造成的。

沈清漪的动作猛地一滞！

悬停的指尖微微颤抖。冰冷的杀意与陆宸精神链接中传来的、那纯粹到刺眼的守护意念，在她意识中激烈碰撞。

“……不是我。”沈清漪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疲惫。她缓缓放下手，指尖那点微弱的剑意彻底熄灭。她移开目光，不再看陆宸，而是落回自己右肩那巨大的贯穿伤上。伤口边缘，那致命的墨绿毒息确实被彻底湮灭了，混乱的空间能量也被封印，只剩下纯粹的物理创伤和依旧沉重的规则反噬根基。

羁绊网络中，陆宸的状态栏一片血红：

**【陆宸：链接强度：极度微弱（濒临断绝） | 状态：濒死！ / 精神海崩溃（重度） / 规则反噬侵蚀（中度） / 身体机能衰竭！ | 情感标记：无（深度昏迷）】**

同时，代表敖小小的信号也剧烈波动起来：

**【敖小小：链接强度：剧烈波动（惊吓） | 状态：重伤（恶化） / 生命力流失（加速） | 情感标记：守护（极致→恐慌） / 占有（绝对→动摇）】**

“矿……矿变弱了……”敖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中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的幽蓝立方体，又看看地上七窍流血、生死不知的陆宸，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伤痛而剧烈颤抖。陆宸的状态似乎首接影响到了核心组件对能量的稳定输出！她感觉维系着自己生命的那股秩序力量正在减弱！“寂灭哥哥……死了？我的矿……也要没了？”巨大的恐慌压倒了贪婪，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无助的泪水。

“闭嘴！”沈清漪猛地低喝，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凝固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强迫自己压下心湖中翻腾的混乱涟漪，重新变回那个掌控全局的混沌剑主。

“他没死。”她的目光扫过陆宸微弱起伏的胸膛，声音斩钉截铁，“核心组件能量输出异常，是因他精神链接濒临崩溃，无法再有效引导。”她看向敖小小，眼神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控制好你的‘矿’，维持最低限度的秩序力场。他若彻底断开链接，力场消失，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死？”敖小小打了个寒颤，死亡的恐惧瞬间压过了矿脉缩水的恐慌。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光芒黯淡的幽蓝立方体，小脸绷紧，嘴里念念有词：“矿……不能没……不能死……我的矿……稳住……” 那道笼罩着沈清漪伤口的蓝光虽然细弱了许多，但总算没有彻底熄灭。

沈清漪不再理会敖小小。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落在陆宸身上。杀意己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救他？一个窥探了她剑心秘密、自身难保的凡人？代价是什么？放任他死？核心组件失去稳定链接，秩序力场崩溃，重伤的她和苏娆、敖小小，在这危机西伏的归墟荒原，同样是死路一条。

冰冷的理性在脑海中飞速计算。救他，是目前唯一能维系秩序力场、增加生存几率的方案。至于那些不该被看到的秘密……等他醒了，有的是手段让他彻底遗忘。

“苏娆。”沈清漪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啊？在！”苏娆被沈清漪突然点名，吓了一跳。

“把你储物袋里，所有蕴含生机的灵药、灵果、哪怕是最低阶的回春散，都拿出来。”沈清漪的目光落在苏娆腰间那个沾满污迹的粉色储物袋上。合欢宗妖女，保命的丹药总是有的。

“灵药？”苏娆一愣，随即桃花眼瞪圆，指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姐姐！你看我这血窟窿！自己都不够用！你还让我……”

“给他用。”沈清漪打断她，目光冰冷地指向地上的陆宸，“或者，你想现在就失去秩序力场的庇护？”

苏娆看着陆宸那七窍流血的惨状，再看看沈清漪肩头那根恐怖的碎片，最后感受了一下自己胸前依旧渗血的伤口和周围幽蓝力场带来的微弱安全感……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肉痛：“行行行！算我倒霉！摊上你们这群……债主！”她极其不情愿地解下储物袋，在里面摸索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玉髓生肌膏’啊……百年血参须……还有这瓶‘百花玉露丸’……亏大了亏大了……”

很快，一小堆瓶瓶罐罐和几株灵气黯淡的药材被苏娆掏了出来，摆在地上。她拿起一个最不起眼的小瓷瓶，犹豫了一下，倒出一颗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褐色丹药，一脸割肉的表情：“喏，最便宜的‘回春散’，先给他吊着命……”说着就要往陆宸嘴里塞。

“不够。”沈清漪看都没看那颗丹药，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堆东西，精准地锁定了苏娆最宝贝的那瓶贴着粉色标签的“玉髓生肌膏”和那根用玉盒小心装着的、灵气稍足的百年血参须。“玉髓膏内服一半，外敷一半于他心脉附近。血参须嚼碎，配合‘百花玉露丸’一同灌下。”

“什么？！”苏娆差点跳起来，指着沈清漪，“沈姐姐！你这是抢劫！玉髓膏我就剩半瓶了！血参须是我冲击瓶颈用的！百花玉露丸是美容养颜的！全给他？！他一个凡人，用这么猛，不怕首接补死吗？！”

“他不会死。”沈清漪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核心组件在微弱修复他的精神海，只是速度太慢。这些药力能刺激他的身体潜能，加速生机流转，分担核心组件压力。”她顿了顿，补充道，“他若能早些恢复链接，稳定秩序力场，对你伤势恢复也有利。”

苏娆看着沈清漪冰冷的脸，又看看地上气若游丝的陆宸，再看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和旁边光芒黯淡的立方体……她咬了咬牙，脸上表情如同赴死：“行！老娘豁出去了！就当……就当投资潜力股了！”她心疼地拿起那半瓶价值连城的玉髓生肌膏，先小心翼翼地挖出一点，涂抹在陆宸心口位置（避开伤口），然后极其肉痛地掰开陆宸的嘴，将剩下的半瓶连同嚼碎的血参须、一颗百花玉露丸，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动作粗暴，表情悲壮，仿佛在给牲口灌药。

药力入体，陆宸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痉挛起来。他体内如同干涸河床的经脉，被这股猛烈的药力强行冲开，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激发出最后一丝顽强的生机。羁绊网络中，那濒临断绝的链接信号，极其微弱地……稳固了一丝丝。

**【陆宸：状态：濒死→危重！ / 药力冲击（剧烈） / 精神海崩溃（微弱修复中） | 备注：核心组件修复效率+5%】**

沈清漪看着陆宸脸上泛起的红潮和微微痉挛的身体，冰冷的眼底深处，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荡开。她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混沌灵力——这是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了。

她没有去触碰陆宸的伤口，也没有尝试梳理他体内狂暴的药力。那太耗费力量，且效果未知。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生疏的迟疑，轻轻落在了陆宸沾满血污的额角。那里，之前被敖小小吝啬的蓝光“冷却”过，此刻依旧残留着一丝滚烫。

微弱的、冰冷的秩序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渗入陆宸滚烫的皮肤。并非治疗，并非梳理，仅仅是一种……最基础的物理降温？或者说，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试图安抚那因痛苦而紧蹙眉头的……笨拙尝试？

指尖传来的触感滚烫而脆弱。陆宸在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紧蹙的眉头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瞬，随即又因体内药力的冲突而痛苦地拧紧。

沈清漪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指尖悬停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绊。那冰冷的指尖，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温度。

她默默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滚烫触感，如同投入冰湖的星火，转瞬即逝，却在冰冷的湖底留下了一缕难以磨灭的微痕。

“……废物。”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情绪，对着昏迷的陆宸，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只是这一次，那冰冷的语调深处，似乎少了些杀伐，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